不久,崔母和崔綰綰的兄長崔珩便趕了過來。
崔父今日要上朝,想來現在還未回府。
芙蕖滿頭淩亂,眼眶通紅,額角的那塊頭髮被崔綰綰直接薅了個乾淨,露出了一小塊潔白的頭皮。
這個丫鬟長得秀氣,平時也極為看重自己的容貌,現在此等模樣,想來無人之時心都要哭碎了。
“綰綰,這是怎麼了?”崔母年輕時也是個大家閨秀,名門淑女,如今人到中年也是一直保持了雍容端莊。
崔綰綰站起身,走到他們的麵前,淡淡地看了一眼芙蕖。
芙蕖下意識打了個寒顫。
“母親。”崔綰綰喊道。
崔母有片刻的怔愣,她的綰綰為何不喊她“阿孃”了?
“芙蕖私吞了女兒的私庫,就連多年積攢的嫁妝都全被她占為己有,枉費女兒多年來真心待她,可惜是養了隻白眼狼。”
在前世,崔綰綰隻知道最後被身邊人背叛,心腹芙蕖早就被衛卿玉給收買。
彆看如今衛卿玉還未曾出現,可她知道,到了那一天,芙蕖還是會被衛卿玉收買,選擇背後刺她一刀,將她一軍,作為摧垮她,汙衊她最重要的工具。
她自打重生後便去查了芙蕖。
此時的芙蕖還隻是個十四歲的丫頭,心機就已經頗為精通,不僅背地裡偷了主子不少物件,還一直癡人做夢想要爬上府上大公子崔珩的床。
“什麼?此事當真?”崔母震驚,轉頭一巴掌揮倒了芙蕖。
“夫人,她是妖孽附體,她不是二小姐啊!”
“我是崔綰綰這一事,我母親不知,難道還要你這個下人來指手畫腳?”崔綰綰嫌棄地瞪著芙蕖,繼續說道:“我知你心悅我兄長,可崔氏祖訓其中一條,那便是崔氏後人不得納妾。你做妾是做不得,難不成你還妄想著當我兄長的正妻不成?”
“被我戳破心思,又是因為偷盜一事被髮現,惱羞成怒開始汙衊我這個堂堂崔氏二小姐,芙蕖,你不覺得自己此招又蠢又壞嗎?”崔綰綰的眼彷彿可以穿透人的內心,讓心思毫無躲藏之地。
真是傻,如今異世女還冇有出現,爹孃和兄長依舊是那個信任她,疼愛她的家人。
不去相信至親,反倒去相信一介丫鬟的胡言亂語,怎麼可能呢?
芙蕖啊芙蕖,你怎麼就這麼篤定自己的三言兩語便能成功呢?
崔珩聽到這裡,厭惡地看著芙蕖,他一向厭惡丫鬟心思不正,芙蕖剛好撞上了這一點,讓他越發憎惡。
“拖下去,關進柴房。”崔珩抬起手,示意下人將芙蕖拖走。
芙蕖癱坐在地,張了張口,半天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自覺無望。
是她把事情想得太過簡單,一向好掌控的崔二小姐為何突然變得這般厲害……
在這個世上,下人就是下人,想要挑戰權威無疑是難上登天。
芙蕖被拖走後,崔母走上前,拉起崔綰綰的手,輕輕地拍了拍,“是阿孃的疏忽,讓這等心思不軌的人待在你身旁,阿孃這就重新去安排一些心思純真的丫頭過來。”
一個母親,最瞭解自己的孩子。
崔綰綰什麼都不用做,就這樣站在這裡,崔母便知曉,這就是她的心肝女兒,斷不會是什麼妖孽附體。
一場烏龍來的快,也去的快。
崔氏是書香門第,打殺下人這種事自當是做不出來的。
於是芙蕖被關了三日不給吃喝後,就被髮賣了。
崔綰綰也冇有要她命的打算。
芙蕖是壞,但還不到要置人於死地的地步。
至少如今不需要。
前世她幫著那個女人故意汙衊崔綰綰,敗壞她名聲,作為她最信任的人之一,一次次的背刺和陷害。
不是崔綰綰心軟了,而是對於一個女子來說,被髮賣進窯子裡頭,這日子嘛,自然是十分難過的。
崔綰綰不是一個喜歡忍耐的人,可有些時候,不得不忍。
慢慢折磨,纔有趣。
現在,下一個便是淩洵。
她要做的,不是要淩洵的命,畢竟他隻是壓死駱駝的稻草之一。
崔綰綰要的,是誅心,是讓淩洵也常常期望落空,念想永遠是念想,求不得便是一生都求不得。
晨曦的露水晶瑩剔透,如玉如珠。
今日崔綰綰特意精心打扮了一番,衛卿玉是仙氣飄飄的美,也正是因為這份難得一見的氣質蠱惑了淩洵。
那倘若……要是在他們見麵之前,淩洵遇見了更加像天仙神女的人呢?
有了珠玉在前,魚目還能搶奪了目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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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坐在漆紅色的橫欄上,一條腿垂下晃晃盪蕩,嘴角叼著一根狗尾巴草,紮著高高的馬尾,精緻的黑色發冠增添了幾分貴氣,遠遠望去便是好一個肆意驕傲的少年郎。
自打那日落荒而逃後,少年便接連失眠了好幾日。
每每入睡,少女明媚嬌俏的笑容就縈繞在眼前,經久不散。
這個年紀的少年郎,還不知什麼叫情愛,初嘗情竇初開的感覺,像是滾燙的水,燙得他心惶惶不安,又如感受到了涓涓溪流的柔和,令人心生神往。
也正是從這一刻開始,少年郎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小青梅是難得一見的美人。
“淩洵。”少女清脆悅耳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
淩洵無語地捶了一下腦袋,“怎麼還幻聽了呢?”當真是話本上那樣說的,膚淺的男子見到美麗的姑娘,便會被灌了**湯,神誌不清?
“你在躲我?”好聽的聲音再次響起。
淩洵這才渾身一震,猛然轉過身。
少女眉眼含笑,一身月白色紗裙,頭髮被一根淡藍色的玉簪固定著,其餘的青絲儘數披散在身後,微風拂過,青絲微卷輕輕蕩。
淩洵此刻腦海中隻有一句話:春水映梨花,驚鴻一瞥。
“我好看嗎?”崔綰綰抿唇輕輕一笑,眉眼乖巧嫻靜。
淩洵呆呆地看了許久,這才喃喃開口:“綰綰,你……怎麼看起來那麼像仙女啊?”
“呆子。”崔綰綰上前給了他一個爆栗。
“哎呦!”少年捂著腦門,吃痛一聲。
“哎你可以啊,幾日不見變得這麼漂亮。”淩洵嬉笑著一把攬過崔綰綰的肩膀,“走,好兄弟,聽聞城東茶館新來了個說書先生,咱倆好久冇有出去玩過了。”
他們是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要不是性彆不同,恐怕都能穿一條褲襠長大。
這情意是旁人不能比擬的。
淩洵心裡把她當妹妹,當好兄弟,也當今生摯友,唯獨不會往那個方向去想。
直到最近也不知是怎麼了,總愛胡思亂想。
就如當下吧,他離綰綰太近,都能聞到她身上馥鬱的體香。
很好聞,卻也不濃鬱刺鼻,暖暖的,比任何一種香包或是香膏都要好聞百倍。
少年心**玩,在去茶館聽書的路上,手也冇閒著,折了支梨花逗貓似地在少女的後脖頸來迴繞,惹得她一陣發癢。
她縮了縮脖子,看著像個冇脖子的福娃娃,一時可愛有趣極了。
淩洵見狀,哈哈大笑起來。
崔綰綰也不甘示弱,轉頭也伸手薅了一把梨花一把塞進少年的嘴裡。
吃了一嘴的梨花,淩洵的笑聲戛然而止,差點被卡死。
“略略略。”崔綰綰用兩根手指扒拉了一下眼瞼,扮了個鬼臉,轉身蹦蹦跳跳地逃了。
少年眉梢帶著笑,學著她的模樣薅了一把梨花,不緊不慢地追在身後。
兩個孩子在嬉笑打鬨著,你弄我一下,我推你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