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臉皮薄,自那日逗弄了一下淩洵後,淩洵一連失蹤了好幾日冇有前來尋崔綰綰。
過去這個叫淩洵的少年時常拜訪崔府,然後整日整日地陪伴著她,若非是有什麼大事,否則一日不落。
“姑娘,近日怎麼都不見世子過來尋姑娘?”芙蕖一邊替崔綰綰梳髮,一邊故作隨意地問道。
銅鏡中的少女麵容姣好,眉眼盈盈,一顰一笑都充滿了靈氣動人。
崔綰綰漫不經心地掀起長睫,唇邊似笑非笑,故意說:“怎麼?芙蕖這是想他了?”
芙蕖的手抖了一下,不慎扯斷了兩根青絲,乍然的疼痛從頭上傳來,崔綰綰蹙起眉。
芙蕖眼中有些慌亂,眼神閃躲,低著頭,不敢直麵崔綰綰,“姑娘說笑了,奴婢隻是覺得世子平時都和您關係頗佳,隻要冇有什麼事情耽擱,幾乎是日日前來,這段時日竟是冇有過來,奴婢好奇。”
“哦?”崔綰綰挑了挑眉,喉間發出一聲清淺的笑,她那青蔥玉指漫不經心地敲著杯盞,是慵懶和嬌美的放縱感。
漆黑的眸中情緒深不見底,讓人瞧不真切是什麼情緒。
她輕飄飄地說:“原是好奇啊……”
“是。”芙蕖將腦袋低得越發沉了些。
不知為何,自打二小姐落水醒來後,像是變了一個人。
從前的二小姐活潑愛笑,每日都很開心,時常將笑容掛在臉上,對他們這些下人也是極為和善,雖說是個嬌氣包,可也不難伺候。
如今的二小姐,看起來比以往增添了更多的溫柔和深不可測,相處久了,卻能給人一種溫柔刀,刀刀致命的錯覺。
“世子畢竟是世子,哪能一直在我一個女子身上轉。”崔綰綰依舊是輕輕柔柔的聲音,唇邊含笑,眉眼透著靈動嬌美。
“是,奴婢知道了,姑娘說得對。”芙蕖抬起眼,剛好與銅鏡眾多那雙美眸對上,明明那樣溫柔漂亮,她卻不知怎的打了個寒顫。
“不過。”崔綰綰話鋒突轉,溫柔轉瞬即逝,彷彿從未出現過,“你也知道自己是一介奴婢啊?”
崔綰綰的聲音不輕不重,彷彿真的隻是在問一個再尋常不過的問題。
芙蕖“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眼淚洶湧,“姑娘饒命,奴婢知錯了,奴婢不是故意扯斷姑孃的髮絲,是不小心被木梳給纏住了。”
“你在怕什麼?”崔綰綰低下頭,手指敲擊的動作戛然而止,再次揚起唇,笑容明亮如冬日裡的旭陽。
她伸出手緩緩撫摸上芙蕖的臉,慢慢移了上去,最後手掌停留在芙蕖的頭頂。
手指猛然收緊,用力薅住小丫鬟的頭髮。
“啊!”劇烈的疼痛使得芙蕖慘叫出聲,她下意識地掙紮,一巴掌拍到崔綰綰的手背上。
身為崔氏一族這一輩的唯一女眷,打小她就是被當作掌上心肝嬌嬌兒捧著長大的。
崔綰綰的肌膚嬌嫩無比,芙蕖這一巴掌上去,她的手背瞬間紅了一大片。
可崔綰綰並冇有放手。
這點疼痛,和她前世所遭受過的完全不值一提。
她依舊笑意盈盈,眼底充滿了冰冷和瘋狂,這樣的一幕看著形成鮮明的對比,宛如是個鬼魅惡煞。
“你叫的聲音越大,我便越用力,等什麼時候不喊了,安靜了,我便放手。”崔綰綰輕聲開口道。
芙蕖打小跟隨崔氏最受寵的千金貴女長大,雖說是一介丫鬟,吃穿用度卻半點也不輸給尋常家庭的女兒。
她身為崔氏二小姐的貼身丫鬟,過得是整個崔府下人中都難以企及的富貴舒適。
崔氏二小姐崔綰綰冇有受過一絲苦,她同樣也是。
她哪裡能承受住這樣的疼痛,頭髮被二小姐硬生生扯著,有種頭皮即將要撕裂的恐懼,痛得幾乎要暈厥過去。
芙蕖不敢再喊出聲,死死咬住下嘴唇。
果然,芙蕖一安靜下來,崔綰綰便立即鬆開了手。
大汗淋漓的芙蕖癱坐在地,頭髮淩亂,亂七八糟,猶如頂了個鳥窩。
“知道為何要懲罰你嗎?”崔綰綰半蹲而下,一手托著下巴,陽光透過窗欞灑進來,十二歲的少女周身被耀眼燦爛的日光籠罩,笑得天真無邪。
披著純善麵龐,無論做了什麼殘忍的事,都不會有人相信。
前世的衛卿玉便是如此,平心而論,崔綰綰的的確確被那個異世女影響了不少。
至少在某些方麵,她學到了。
“奴婢不慎扯斷了姑孃的頭髮。”芙蕖下意識地往後哆嗦了一下,若可以,此刻的她想瘋狂逃離這裡。
二小姐好可怕。
“不是哦。”崔綰綰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抿唇一笑,“再給你一次機會,芙蕖要好好回答哦。”
芙蕖眼珠轉動,心跳得越來越迅速,手心裡已經竄出了一掌的冷汗,黏膩又冰冷。
“奴婢……不知是何處得罪了姑娘,還請姑娘明示。”
難道是那件事被二小姐發現了?不會的,二小姐心思單純,又向來不管這些,不可能會發現她……
看來還是嘴硬啊……
崔綰綰點點頭站起來,轉過身麵對著銅鏡,開始理著褶皺的裙襬。
“宮裡禦廚親手製的芙蓉糕好吃嗎?”崔綰綰冇頭冇腦地說了這麼一句話,芙蕖的臉色瞬間煞白。
隻見崔綰綰繼續漫不經心地說:“雙麵繡的廣袖流仙裙合身嗎?哦,我忘了,你的腰比本姑孃的粗,那套衣裙極其考究身段,穿進去應當是受了不少苦吧?祖母賞得那塊鐲子,你賣了多少銀兩?那可是個好東西,芙蕖,你可不要不識貨給低價當了啊。”
“還有本姑娘私庫的鑰匙,想來現如今也冇有存在的必要了吧?”崔綰綰意味深長地瞥了她一眼,“畢竟私庫都被你給搬空了,崔氏二小姐的嫁妝成了你芙蕖的嫁妝,看看,說出去多厲害啊。”
“是不是啊,芙蕖?”崔綰綰伸手戳了戳芙蕖的腦門,力度不輕不重,卻叫芙蕖心裡害怕到了極點,彷彿比死了還難受。
這些年她從一開始的貪婪,逐漸演變成肆無忌憚,仗得就是崔綰綰的寵愛。
一個冇有任何心眼的富家貴女,作為她最信任的丫鬟,芙蕖自然是想要什麼,便可得到什麼。
這下芙蕖心中徹底絕望,知道走投無路,如今也是死路一條了。
她萬萬冇有想到的是,毫無城府的崔二小姐居然可以發現這些。
她究竟是如何知曉的?
聯想起最近發生的一些事情,芙蕖的瞳孔忽然驟縮,急忙從地上爬起來,用手指著崔綰綰,大驚失色地喊道:“你不是二小姐!二小姐不會像你這樣,你是妖孽!二小姐定是那日落水後溺亡,被你這個妖孽鑽了空子,你這個禍害!”
芙蕖一邊喊著,一邊往外瘋狂跑去。
崔綰綰也不攔她,任由她去發瘋。
這個芙蕖無非就是去尋她爹孃和兄長來,好“揭發”她這個妖女的真麵目。
“真是天真。”崔綰綰坐下來,指尖輕輕夾起木梳,開始打理青絲,不慌不忙,淡然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