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的馬場還算遼闊,崔綰綰前世也來過這裡,她被淩洵牽著往前走,眼睛不停轉著,欣賞著周圍的景色和好風光。
這裡和記憶中一模一樣,她記得在世子的馬廄裡有匹極其烈的馬,前世的崔綰綰就很喜歡,而衛卿玉恰好也十分屬意那匹紅鬃烈馬。
淩洵當初有些猶豫,畢竟是早前就答應送給她的生辰賀禮,偏偏之後衛卿玉也看上了。
於是她提出公平競爭,既然是烈馬,必定不大好馴服,要是誰能先馴服住那匹馬,那馬兒便歸誰。
結果是崔綰綰贏了。
說來也奇怪,天下萬事但凡是衛卿玉看上的,在那個叫“係統”的神秘力量幫助下,衛卿玉最終總會是稱心如意。
唯有那匹紅鬃烈馬,任憑衛卿玉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急得滿臉通紅,到底還是輸給了崔綰綰。
這一次,崔綰綰比前世早了三年遇見那紅鬃馬。
“綰綰瞧一瞧,看中哪個,直接牽走便是。”少年揚起下巴,驕傲自信地拍著自己的胸脯,一個勁地給她擔保,“有我在,馴不了的馬,我幫你。”
崔綰綰目光掃視過去,在馬廄的眾多馬兒中,一眼就看見了記憶中毫不猶豫選擇自己的紅鬃烈馬。
前世唯一一次被堅定選擇,對方竟然還是匹馬。
而後的第二日清晨,她的紅紅,便被前去照料的馬伕發現死在了馬廄裡。
她因為此事哭紅了眼眶,自是明白凶手是誰,可她冇有證據,也無法指證。
衛卿玉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得不到也要毀掉。
察覺到她定住了視線,淩洵順著她的目光移過去,待看清了是哪匹馬後,臉色微變。
“這個不行,綰綰。”淩洵怕她誤以為自己摳門,於是緊接著便解釋道:“那匹馬不同尋常,性子極烈,你會受傷的。”
“我就要它了。”崔綰綰揚起紅唇,心情頗為不錯。
“綰綰,真的不行,我知道你覺得它好看,可這馬連京城中最好的馴馬師都無能為力,要不是因為它是沈將軍所贈,我斷不會留它至今。”淩洵繼續說:“就連平日裡馬伕過來餵食都需萬般謹慎小心,生怕一個不留意就被這畜生傷了。”
崔綰綰可不管他滔滔不絕說的是些什麼東西,直接跨步走了進去,朝著那匹紅鬃馬走去。
淩洵被此舉嚇得不輕,他的綰綰妹妹嬌弱溫婉,前段時日落水後的身子纔剛好,可彆又受了傷。
他急忙追上去,焦急喊道:“綰綰!小心!彆……”
未說完的話卡在嗓子眼,少年被眼前的一幕驚得立在原地,瞪圓了雙目。
“暴躁”的駿馬此刻在崔綰綰的掌心撫摸下,溫順得可以,半點看不出一個烈馬會有的特征。
“唉?”淩洵過來,覺得不可思議,也伸出手準備去撫摸它。
誰知駿馬突然暴起,直接對著淩洵的胸膛猛衝了一下。
淩洵被撞翻倒地,摸著鈍痛的胸膛齜牙咧嘴,“綰綰快跑,這畜生……”
即將要說出口的話再次噎住。
看著乖巧溫順的紅鬃馬,淩洵覺得自己一定是眼睛瞎了。
要不是胸膛鈍痛得厲害,他當真是要覺得剛剛那是一場夢了。
“走吧,不是要教我騎馬嗎?”崔綰綰說這話時,已經將那匹紅鬃馬給牽出了馬廄。
“紅紅,以後你就叫紅紅了。”崔綰綰眉眼彎彎,摸著它說。
紅紅似乎很滿意這個名字,親昵地蹭著她的掌心。
這一幕看呆了一旁的淩洵。
因為少年打心底有些懼這匹烈馬,於是冇有手把手地教她,而是先做了個示範。
崔綰綰隻看了一遍,就翻身上馬,開始無比熟練地在草地上一圈圈奔跑。
“綰綰你悟性可真好,難怪他們都誇你聰慧過人。”淩洵拉著韁繩,迅速追上她。
他不知道,不是崔綰綰聰慧,而是此時的崔綰綰是活了兩輩子的人。
這騎馬,是她前世就會的東西。
那時是她兄長崔珩親自教會的。
想到了自家兄長,也順著想到了些不愉快的事,崔綰綰雙腿猛然一動,紅紅像羽箭飛馳過去。
少女肆意地宣泄著情緒,越騎越快,直到騎出了馬場,朝著後山而去。
淩洵見狀也跟了上去,無奈他的馬比不過崔綰綰的紅紅,待他好不容易追上後,見到的是在山野中驕傲自信,散發著無邊光輝耀眼的崔綰綰。
少女的側臉如天地珍寶雕刻出來的佳玉,美得不可方物。
嬌俏少女仰著頭,看著天邊湛藍的晴空,笑起來,笑著笑著眼角便沾染了幾分晶瑩淚光。
那是淩洵從未見過的崔綰綰,少年的心在這一刻深深震顫了一瞬。
待到許多年後,少年長成青年,後又步入中年,每每回想今日此景,猶如昨日所見,到死永遠也忘不了這一幕。
她站在日光之下,自由自在地宣泄著,絕美的容顏和靈動使得這山野中的空氣都變得清新了起來。
崔綰綰無所謂地試去眼角的淚,她不知衛卿玉是如何讓那麼多的男子都追求她一人,對她無比癡迷的。
但她有自己的辦法。
“淩洵。”少女轉過頭,笑吟吟地看著少年,“你這是什麼眼神?為何要這般看著我?”
不等淩洵開口回答,少女的眸子裡透著狡黠,故意逗他:“小郎君,你莫不是喜歡上我了。”
一石激起千層浪,淩洵的身體一抖,隨後臉從頭紅到尾,低著頭都不敢看她,“你……你胡說什麼呢,姑孃家家的,羞不羞?”
說完,少年頭也不回地轉身逃了。
看著他的逐漸遠去的背影,崔綰綰臉上的戲弄狡黠在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平靜和……淡漠。
少年不知愁滋味,更不懂什麼是情啊愛的,被這麼稍稍一逗弄,瞬間就紅了臉。
想必此時的淩洵,心跳得極快。
崔綰綰抬手撫摸了一下青絲,勾起紅唇,她可真是個壞女人呢。
惡毒這條路,她要走到底。
淩洵,你也該嘗一嘗被拋棄,被無視,被遺忘的滋味。
“我們之間若是可以永遠這般,那該有多好。”崔綰綰的思緒拉遠,又回到那段隔世經年的夢中。
彆看如今他們的關係多好,待到衛卿玉出現後,淩洵會疏遠她,甚至厭煩她的存在。
他會為了衛卿玉在大庭廣眾之下扇她耳光,讓她顏麵儘失;他會在衛卿玉故意落水後,辱罵她不擇手段,心狠手辣,後悔這輩子與她相識相知;他會在衛卿玉裝病期間,聽信丫鬟芙蕖的話,認為是她因為嫉妒心而下毒殘害衛卿玉,由此手執長劍刺入她的胸膛。
從始至終,他都不會聽她的辯解,在他的心裡,他對她冇有半點信任。
青梅竹馬,因為一個女子,走到兩相厭惡的地步。
他甚至說,如若再看見她,他就殺了她。
崔綰綰閉上眼,不讓憤恨和悲涼瀉出。
她早就決定好了,可能無法改寫這荒唐可悲的一生,她要一條血路走到底,用自損八百殺敵一千的法子,也讓那些令自己不痛快的人好好痛苦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