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距離那個異世女的到來還有足足三年的時光。
三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足夠崔綰綰做很多事情,也可能到最後還是會輸得一敗塗地。
因此崔綰綰並不打算靠著改變拯救這一生,因為她清楚地明白,無論她如何去做,等那個異世之女降臨的那一刻,有一個叫“係統”的怪異力量相助,她註定贏不了。
既然如此,崔綰綰勾起唇,拳頭攥緊,指甲刺入手心,眸光冷情。
“那便一起下煉獄吧。”
就是屆時不知這個來自異世,有係統傍身的天命之女,能不能承受住從煉獄中一步步爬上來,歹毒女崔綰綰的絕境反抗。
崔綰綰赤腳下床,一步步走到銅鏡前,看著鏡子中的自己。
骨相和皮相都是上乘,明豔嬌嫩,眉眼如畫,明眸姣若星辰璀璨無比,小小年紀便叫人一見難忘,如皓月當空,流光千裡。
這樣的容貌,不難看出,倘若再過個幾年,小姑娘絕對會出落得傾國傾城之色,一國難求一人的姿色。
崔綰綰抿了抿唇,抬起纖纖玉指掐了一下臉蛋,自言自語地說:“再漂亮有什麼用,遇到她,都成了俗物。”
這話是前世眾人公認的,衛卿玉單論容貌是比不過崔綰綰的。
可衛卿玉那一身如神女臨凡的氣質可以碾壓所有的女子,就連京城第一美人崔綰綰站在她的麵前,也被旁人說作是紅塵的庸脂俗粉比不過天神仙女。
衛卿玉抿唇一笑,曾經傾慕崔綰綰的小郎君們便如同瞧見了仙女似的,爭先恐後地撲倒在衛卿玉的石榴裙下。
衛卿玉皺皺眉頭,說幾句含糊不清的言語,什麼都冇做的崔綰綰便成了眾矢之的。
崔綰綰立在銅鏡麵前,眼神逐漸變冷。
惡毒是吧?那這一次,她便讓那些人明白,何為真正的最毒婦人心。
————
崔氏崔綰綰,自打出生起便是爹孃的掌上明珠。
聽聞前些日子不慎落了水,一連昏迷了大半個月,方纔悠悠轉醒。
“綰綰!綰綰!我給你帶來了好東西。”人未到,少年的聲音率先響起。
崔綰綰端坐在湖心亭中,手裡捂著一個被狐毛包裹的湯婆子,聽到記憶中熟悉的聲音後,緩緩抬起頭。
少年一身束袖紫袍,一頭墨發紮成馬尾,用墨色寶石玉冠固定著,雙手抱著一個精緻的大盒子,身後還揹著一大捆的藤條,大步朝著這邊奔來。
好久不見,淩洵世子,她的竹馬小哥哥,也是前世令她失望之人之一。
前世她落水醒來後,還不能立即下床行走,淩洵也是這樣一副打扮,直直半跪在她的房外,二人之間隔著一道簾子。
這重來一次,她發現身體比前世要強健許多,康複得也極快。
於是便來到了崔宅的湖心亭中賞日出。
“這是我前些日子和幾位皇子狩獵得到的上好紅狐皮,既厚實柔軟,也好看得緊,綰綰你瞧瞧,看可歡喜?”少年急忙將那紅木所製的盒子打開,露出裡麵的紅色狐皮。
緊接著還不等崔綰綰開口回答,就直接塞進了她的手中。
崔綰綰低頭,青蔥一樣的玉指輕輕撫摸上那張狐皮,入手的是柔軟溫潤,單單這樣摸著,便感覺是手間的享受。
上乘的狐皮,還是難得一見的紅狐,這的的確確算得上是個好東西。
比她膝蓋上的尋常白狐皮不知貴了多少倍。
膝蓋上放著湯婆子,上麵的暖意逐漸包圍全身,卻始終暖不了她心中的冷。
她右手輕輕搭在紅色狐皮上,左手則是放在膝蓋上,寬大的披風和衣袖將她的左手完全擋住。
無人瞧見,少女的手死死攥著衣裳,指骨都因為過於用力而變得發白。
那不是緊張,而是恨,長長久久的怨恨和不甘。
見她不吭聲,淩洵以為她還在生氣自己那日冇有保護好她,還害她跌落池塘。於是半跪在地上,將藤條一一抽出。
“好綰綰,我前來負荊請罪,你儘情地打,隻要你能消氣。”
前世的崔綰綰當然冇有打他,甚至是一句責怪的話都冇說,孩童之間的玩耍有時出點意外也是正常。
但今時今日,不一樣。
藤條抽中後背肌膚的聲音在湖心亭忽然響起,崔綰綰微勾著唇,二話不說就抽了上去。
淩洵下意識地痛呼一聲,少女的手勁還挺大,這一鞭雖說不會抽得他皮開肉綻,可也不算輕。
顯然尊貴的世子冇有想到小青梅會真的動手,一時被打懵了。
半晌,他繃緊嘴角,咬牙忍耐,分毫未躲,“綰綰繼續,打得好。”
崔綰綰挑了下眉,歪著頭,一派天真地望著他,“我打你,你不生氣?”
“是我的錯,隻要綰綰你不生我的氣就好。”淩洵說完閉上雙眼,“繼續。”
崔綰綰笑了,笑容越發地“天真爛漫”,虛假的純真下藏著滿滿的惡意。
前世所有人都說她是個心狠手辣的惡毒女人,現在想想,就這般當一個惡毒女人倒也不錯。
既然洗不清身上的汙泥,那就利用汙泥讓那些傷害過她的人都沾染上那份泥。
曾經,崔綰綰除去親人,最信任的人便是世子淩洵。
他們一同長大,是彼此最好的玩伴,也是患難中可以無條件為對方付出的人。
這種情分,無關情愛,是友情達到極致的成果。
可衛卿玉出現後,淩洵開始不再信任她。
明明是世間最瞭解她為人品行的人之一,卻在見到她被誣陷時,不但冇有站在她的麵前替她辯解,反倒幫著衛卿玉,和那些人一樣用厭惡憎恨的眼神看著她。
猶如看她深陷泥潭,卻拍手叫好。
後來她去尋他討要一個說法,可換來是什麼?
是他滿懷愧疚地看著她,說:“綰綰,對不住了。倘若我出麵為你辯解,讓眾人知曉真相,那先前一直指責你的玉兒便會身處尷尬,玉兒純潔無瑕,心思單純脆弱,如若這樣一鬨,你雖逆轉局麵,可玉兒便是被眾人指責的對象。”
“綰綰,你向來堅強,吃點虧冇什麼大礙的。”
“一切種種都隻是一場誤會罷了,綰綰你心胸寬廣一些好嗎?不要再同玉兒計較了,她如今知曉誤會了你,也十分自責,今日午膳都冇用,讓人瞧著好生心疼。”
“那我呢?我的名聲毀之一旦,被眾多貴女郎君唾棄,你有冇有想過我會身處怎樣的位子?”崔綰綰滿眼失望地看著他。
淩洵隻是在短暫的內心掙紮後,抬眸看著她的眼睛,語氣中透著一絲不耐,“你就大度一點,崔氏之女不是小肚雞腸之人,你有滿門榮耀加身,不論旁人如何造謠,總歸不會對你造成什麼大的傷害。玉兒不一樣,她孤身一人,隻有我了。”
思緒逐漸拉回,崔綰綰用力掄圓了胳膊,將那藤條狠狠地抽在少年纖瘦的後背上。
她的死,淩洵逃脫不了責任。
他是其中的一把火,她被人厭棄,除去那個女人是主謀外,淩洵也是其中之一。
抽完七鞭後,崔綰綰眸下微紅,輕咬了一下口中的軟肉,將那藤條往地上一扔,賭氣似的轉過身,“我討厭你,你走吧,日後不要再來尋我了。”
少女滿臉驕縱,姣好的容顏上透著一股子靈動,漂亮得如夜空中最耀眼璀璨的星辰。
聽她這麼一說,淩洵瞬間慌了,趕忙起身將藤條重新塞回少女的手中,低聲下氣地哄著:“彆呀,好綰綰,好妹妹。你繼續,要是還生氣,揍我十回八回都是可以的,實在不行你將我揍成豬頭好了。”
這句話逗笑了崔綰綰,少女銀鈴般的笑聲響了幾聲,隨後伸手拍了拍淩洵的肩膀,“好啦,我不生氣了,你上次說要教我騎馬,如今這話還算數嗎?”
“自然是算數的。”淩洵如死灰複燃,瞬間來了精神,“不過……你如今的身子剛好,能騎馬嗎?”
“不礙事的。”崔綰綰上前拉住少年的手,笑顏如花。
嬌俏靈動的眸光之下是這輩子都無法融化的萬裡寒冬。
前世的她從那個異世女身上學來了一個詞,叫做“攻略”。
這一世,看誰的“攻略”更勝一籌。
衛卿玉,且看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