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中的孩子察覺到母親的怒氣,怯生生地喊了聲“娘”。
稚嫩的童音響起,像一個閘口,釋放了母親所有的怨氣。柳明安見那婦人溫柔地對那小孩兒笑了笑,然後撿起壞掉的風車,抱起孩子,起身離開。
走了幾步,那婦人停下腳步,轉頭看著薑凝,語重心長道:“你現在年紀小,但總有一天你會有孩子的。”
慧姨被薑凝這古怪的性子震驚到了,柳明安一個熱心腸,怎麼妹妹會這麼冷血?
慧姨悄聲問身邊的柳明安:“明安,她真是你妹妹嗎?”
柳明安避而不答,用手指著她的攤位道:“慧姨,有人來買桂花糕了,你快去吧。”
說完,自己也回到竹榻邊,在薑凝身邊坐下。
“薑凝,你過於冷漠了。”薑凝聽見柳明安這麼說。
“那又怎麼樣?”薑凝無所謂地承認,她本來就是這麼一個人,還能指望一個殺手是個古道熱腸的好人嗎?
“你不該是這樣的人。”柳明安這話說得格外認真。
薑凝盯著他,少年人眼底乾乾淨淨,純黑的瞳孔倒映著她的臉,如同赤子一般純淨。
薑凝想起被她殺死的何文和那個半夜來下降頭的女人,勾了勾唇,隻是麵紗遮擋著,柳明安看不見。
“柳明安,你做好人就行了”,薑凝同樣認真的迴應柳明安:“其他的事,就由我來。”
柳明安聽不懂。
薑凝也不需要他聽得懂。
柳明安在這鎮上好像還挺有名,薑凝陪他擺攤不到一小時,就已經來了三個人找他寫信,還有一個人買走了一幅山水畫。
一封信十文錢,一幅畫八十文,這個朝代,一兩金子抵十兩白銀,一兩白銀抵千文銅錢,也就是說,柳明安要寫一百封信或者賣十二幅畫才能掙到三隻野兔的錢。
薑凝藏在袖中的手捏著那一兩銀子,突然覺得自己挺有錢的。於此同時,薑凝又想到柳明安為了買她花了三兩銀子,看來那無疑是一筆钜款,也不知道他攢了多久。
回去之後再多抓幾隻兔子吧。薑凝想。
眼下柳明安正在寫今日的第四封信,薑凝單手支著頭,百無聊賴地打量著街上的行人。
這次來寫信的是個年歲比較大的老人,說話顛來倒去的,常常說了上句忘了下句。柳明安耐心地跟老人溝通著,費了好些功夫,可算把信寫完。
剛放下筆,身旁一直安靜坐著的薑凝猛地起身,眼睛直直地盯著某處,作勢就要離開。
“薑凝,你怎麼了?看見了什麼?”柳明安疑惑地問道。
薑凝回過頭來,飛快地說道:“冇什麼,我有些無聊,去街上轉轉,你忙你的。”
柳明安有些不放心,剛想叮囑兩句,薑凝已經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慧姨將一切看在眼裡,扭頭對柳明安道:“你這妹妹還真是急性子。”
柳明安隻能笑笑。
薑凝離開橋邊後,走進人堆裡,目光牢牢地鎖住前方那個穿灰衣的男子,不遠不近地跟著。
剛纔這個人從薑凝麵前走過,她一眼就認出來了,他就是當日在街上把她賣給柳明安的那個人——趙教頭。
薑凝其實還是挺想知道自己到底是誰的。不為彆的,就為了她剛醒來時那被折斷的雙手雙腳,那一身的鞭傷,以及臉上兩塊烙鐵傷痕。
原主在這個世界肯定是有仇家的,可薑凝冇有原主的記憶。她擔心的就是,那些害她流落至此的人再次出現,破壞了她現在安穩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