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長寧侯府張燈結綵,賓客絡繹不絕,一片熱鬨。
婚房之中,一位身著華麗嫁衣的女子坐在喜床上,等待著新郎親自掀開蓋頭。
“小姐,您要不要先喝點水,今日醜時開始您就滴水未沾了。”
一邊的小丫鬟看了看時間,心疼自家小姐,倒了杯水遞過去,卻被女子推了回去。
“不用了,這樣不合規矩,何況一會侯爺就到了。”
蓋頭底下的女子開口,修長白皙的手指從寬大火紅的袖子裡漏了出來,指尖觸碰在青花色的茶盞上推了推。
紅白青三色的交彙出一種清冷的美感。
“是。”
“知呀~”
房門被打開,丫鬟循聲看了過去,隻是進來的卻不是穿著喜服的長寧侯霍靖珣,而是府中的一位嬤嬤。
“劉嬤嬤?您怎麼來了?侯爺呢?”
小丫鬟看著空蕩蕩的門口愣了好一會,才忍不住詢問。
劉嬤嬤弓著身子進了房間,擦了擦額頭上的細汗,麵色上掙紮了好一段時間纔開口。
“我是來回稟夫人的,侯爺,侯爺他……”
婆子嚥了咽口水,不知道該如何開口。眼前的女子當朝奸相安順海的女兒,若是她動了怒,自己一個下人怎麼承擔得了。
“侯爺怎麼了?嬤嬤但說無妨。”
蓋頭下的女子輕啟朱唇,聲音溫婉悅耳。
“侯爺今日不能來了。”
這話一出,房間裡頓時靜了下來,隻聽那喜床上的女子似乎是吸了口氣,頓了一會。
“為何?可是侯爺喝醉了?還是……”
劉嬤嬤咬了咬牙,臉一橫,終於說了出來。
“回稟夫人,侯爺說,說邊關不能一日無人主持局麵,眼下大婚的禮數都已經結束,西涼軍隊正蓄勢待發,他,他先回去了。”
“什麼!”
先說話的不是喜床上的女子,而是剛剛伶俐的小丫鬟。
她一雙杏眼當即就瞪圓了,聲音清脆的像是秋日的梨子,叉腰質問起來也是毫不留情。
“好冇道理的事情!這門親事是當今陛下親自下旨,給了你們侯爺七天的時間,今兒是大婚之日,也是第四天,還有三日的時間,侯爺為什麼回去?!”
什麼西涼虎視眈眈,大戰剛剛結束,即便是偶然有餘孽作祟,難道剩下的那些將都是吃白飯的嗎?
非得讓長寧侯在新婚之夜拋下新娘回去,簡直就是將他們安家的顏麵踩在了腳底下,尤其是小姐,新婚丈夫離開,連麵都冇見到,以後要如何自處?!
劉嬤嬤也是有苦難言,隻能按照長寧侯的吩咐應答。
“芷微姑娘莫要生氣,侯爺說,說邊關軍情緊急,兒女之情應該放在家國之後,還說夫人是安丞相的女兒,應當是能夠體諒的……”
芷微氣的臉都紅了,三兩步走到婆子麵前。
“呸!你這婆子好能胡說,侯爺何在,為何不親自來說清楚?!便是要走,這也該當麵說!”
劉嬤嬤嚥了咽口水,身子俯的更低了。她當然知道這件事要當麵說,起碼也要將這蓋頭挑了,但是……
“芷微,退下,彆為難劉嬤嬤了。”
喜床上的安錦佑雖然蓋著蓋頭,但是那目光卻像是透過蓋頭落在了劉嬤嬤身上。
“想必侯爺此時已經出城了吧?”
劉嬤嬤低聲迴應。
“是,如夫人所說,方纔拜堂一結束,侯爺就走了。”
眼下,就是拍馬也追不回來了。
“你!”
芷微氣的說不出話,胸口劇烈的起伏。隨後擔憂的看向安錦佑,麵色擔憂。
喜床上的女子沉默不語,原本好好的婚房空氣冷的可怕。
好半晌,安錦佑纔開口,語氣淡然,聽不出情緒。
“侯爺說的是,兒女私事確實無法和邊關軍情相提並論。芷微,送劉嬤嬤出去吧。”
芷微氣跺了跺腳,但是卻不敢違背自家小姐的命令,冷著臉將人送了出去,轉身回來的時候,就看到自家小姐已經摘下了蓋頭,妝容精緻,垂眸看著蓋頭上繡著的鴛鴦圖案出神。
“小姐,您,您怎麼自己將蓋頭取下來了……”
新婚之夜若是蓋頭掉落,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安錦佑將蓋頭放在一邊,隨著身形微動,滿頭的珠翠首飾相互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音。
“新郎都已經出了京城了,我若是不將蓋頭摘下來,難道還要等到天亮嗎?”
安錦佑將蓋頭摺好放在一邊,芷微看到這一幕,動了動嘴唇,語氣激動。
“長寧侯這樣分明就是故意的!明日等奴婢回稟了老爺,讓他參奏一本,為小姐出氣!”
芷微很是不服氣,他們老爺是文官之首,當朝丞相。小姐也是金尊玉貴的大家小姐,多少人求娶不得?竟然要受這份氣!
對比與芷微的激動,安錦佑從始至終都很平靜。
“嫁過來就知道會是這樣,安家和長寧侯府本就不對付,我們的聯姻也不過是穩固朝局的手段,現在就這樣氣憤,以後動怒的日子多著呢。”
芷微就是不服氣。
“奴婢就是心疼小姐,長寧侯府官階比咱們安家低也就罷了,門閥更是複雜,家中老侯爺留下的嫡子庶子的一大堆。霍侯爺的母親李氏不過是當時老侯爺的一個妾室,即便是後來抬了平妻,終究不是原配正房。府中的方夫人照樣也是曾經老侯爺的平妻,不僅管家,還是先侯爺夫人的侍女,身份比侯爺的母親身份還高!小姐你這樣嫁進來……”
芷微一口氣將自己心裡的憋屈說了個乾淨,後麵的話欲言又止。
這樣嫁進來,身份也跟著矮了一截……
“住口。”
安錦佑的臉上終於有了些神色。
“現在我已經嫁了進來,就是這家人,家宅內圍的事情,從今以後你不可議論評價。”
一個侍女都知道的事情,她怎麼會不清楚,早在出嫁之前,她就已經知道的清清楚楚。
可是如今婚事已成定局,李氏再不濟也是自己的婆婆,自己一個晚輩也不能議論。
“是……”
芷微情緒低落又委屈的應了一聲,心裡將長寧侯府的人罵了個遍。
“為我卸妝吧,明日一早還要去敬茶。”
“是。”
長寧侯府終於歸於了平靜,此時的城門之外的官道上卻是戰馬嘶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