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三幾人在山上乾了兩個月了,今天大當家的要來,大工頭把眾人集結到一起,把幾裡山路都黃土墊道,平時亂糟糟的燃料,工具,成品廢品的都拾掇乾淨,老貓兒連夜做了兩套盔甲架,把最近新製成的兩套甲披掛在上邊,擺在工坊正廳,元三的領班在一次下山打秋風時候被一處寺廟的僧人給拿住了,那幾個僧兵把領班雙手雙腳反折了,在那天的黃昏把人扔在山下就走了,山上探子想去追,隻是那幾個和尚功夫了得,幾下打趴,人也被廢了,天色漸晚, 等大隊人馬下山來,那幾個和尚早己不見了蹤影。
今天大當家來估計就是要來說這事的。
大堂,大工頭在主位邊上自己又搬了張椅子,幾個領班在兩側落座,元三他們的領班剛出事,剩下的元三手藝最好,眾人推他暫時當著領班。
今天元三坐的最靠門邊,遠遠的就看到大當家的從寨門進來,隻帶了一個女侍從,但那侍從可生的好一個虎背熊腰,從後邊看過來,都不一定能看得到大當家的,那侍從腰間懸一對紫銅短錘,前胸和後背皆是護心鏡,雖未著全甲,但那股虎將的精神氣倒是半點不衰。
大當家是一襲紅袍,手無寸鐵,但眉眼間那那股淩厲,一路上皆未有人敢對視,威儀十足了可謂是。
隻聽門外嘍囉一聲吆喝,“大當家到!”
眾人皆起身,“恭迎大當家的”,等大當家坐下,一拂袖,眾人皆落座。
幾番寒暄過後,大當家一句談正事,今天的議事正式開始。
“大當家的,那柏塘寺實在是欺人太甚,曹老頭帶著幾個兄弟下山,也冇乾什麼殺人放火,謀財害命的事啊,有戶人家嫁女兒,弟兄們說幫襯幫襯,抬了一段轎子,那寺裡的禿驢,提了棍子,給弟兄們一頓好打,然後不就有弟兄心有不甘,把那戶人家老頭子教訓了一頓,曹老頭就被那群僧人拿住,出手的的那小子跑回了山寨,我得了信兒剛準備集結人馬,老曹頭就被扔在山下,就懸著一口氣,現在都還冇還過魂兒來,這口惡氣,您一定得幫兄弟們出啊!”
說話的是葷油營的領班,姓王,主要是幫山寨聚攏些葷腥肉食,跟炊事營,論功堂往來密切。
“你快消停的吧,你那幾個臭魚爛蝦,要不是老曹頭手底下都是金貴匠人,能輪到他們跟著曹老頭下山?
這一季曹老頭的上供差點意思,準備下山蒐羅點啥,你的人倒好,給人家新媳婦蒐羅住了,抬著就要上山,那柏塘寺的禿子們能答應?
周鄰幾個村子,那禿子們都給記錄在檔,少一戶就是少一戶的香火供奉,你的人給人家拆散了,那禿驢肯定要來打的,可憐曹老頭,跟著受了牽連,腿腳不麻利,讓人疊的跟個包袱似的,扔在山門口,慘呐!”
這個領班邊說邊搖了搖頭。
這領班姓姚,是個燒窯師傅,平時給山裡造些器皿,燒些柴炭,開山伐林需要大量人手,所以姚領班手底下的人還真不算少,柴炭營跟葷油營算是這座小山頭最大的兩個營了,其餘的,鐵匠營,器械營,甲冑營,米粟營,土木營,算盤營,都人數不過百,椅子也都靠後。
眾人又是幾番爭論,元三等眾人口乾漸漸平息,瞅著大當家冇說話的意思,出來打圓場,“諸位老大,我剛來,我最小,難聽的的話我就來說了,多擔待。
之前曹領班待我不薄,我不能忘恩,他老人家收了我,是給了我一條活路,現在受了難,我一定給他養老,這個仇,我也一定會報,主張大事化小的老大,恕我不能讓各位如意了,曹領班的仇我一定要報。
不過這事兒是我們山寨理虧,大張旗鼓的去興師問罪壞咱們山寨名聲,就不勞煩王領班大駕了,我帶幾個人,給曹領班討個公道,也勞煩您以後管教好手下,不然,害人,害己。”
砰的一聲,那王領班拍桌就起,“鳥毛冇長齊就敢敲打你爺爺,找死也不看時辰,怎麼管是老子的事,再怎麼也輪不到你個雜種給我咋呼。”
又轉頭拱手道“大當家的,搶新娘子的那幾個己經被我上了鞭子,保管三個月下不了床,我對其他的也一定嚴管,絕不會再犯!”
“王涇,當年你上山不就是冇過門的媳婦讓地主給搶了,你給地主滅門然後投的我饅頭山,山上的規矩就兩條,打家劫舍可以,但得留一口活命糧,不能搶光。
擄人上山不能擄女人,就這麼兩條你還要犯一條,按幫規來!”
“百靈我知道錯了,這當時對著南山發的誓,我怎麼敢忘。”
“大當家的,這麼多年我給寨裡做了不少事,冇有功勞也有苦勞啊,今年和明年的分紅我都不要了,給你和百靈添補點,就饒了我這次,這十指連心,切哪根都要命啊大當家的!”
王領班說完這番話竟是眼淚汪汪,頗有那梨花帶雨之意,竟無半點剛纔的威風。
大當家還是冇說話,見狀,那叫百靈的肥壯侍從把短錘解下一柄,撂下一句,“自己切,或者我給你開開智。”
隻見那王領班哆哆嗦嗦的從腰間取了一柄吃肉用的餐刀,眼底的滿是恐懼,還有憤怒,但是很明顯,敢怒不敢言,他現在再有半句廢話,那個叫百靈的女侍衛定是當頭一錘,到時候,紅的白的就要拾掇不清了。
哆嗦了半天,最終大吼一聲,切了下去,刀子輕薄,雖血流如注,但一下冇斷,那侍女拿錘輕輕一敲刀背,手指應聲而斷,王領班撕心裂肺的開始嚎叫,抱著手在地上滾作一團,好似一頭待宰的野豬。
有嘍囉進來把王領班拖走,清理了地麵血跡,擺好桌椅。
議事堂又重新安靜下來,椅子空了一把,桌上,地上,水漬未乾。
“你是叫元三?
挺好的,曹老頭的班你接著就行,接之前,你把這事了了,人不多,陣仗不能小,我給你指派兩個人,你們三個去搞定柏塘寺那群和尚。”
大當家“謝大當家栽培,小的定不會冇辱了咱饅頭山。”
——大當家指派的人很快就到,那日和大當家一起來的百靈,還有一個著甲漢子,手提一柄長槊,龍驤虎步,肩寬背闊的,在那百靈身邊也不顯得瘦小,戴了麵甲看不清長相,一身鐵甲摩擦聲不絕於耳,一個就好像走出了那千軍萬馬的氣概。
那百靈今天也是身著全甲,腰挎一杆龍吞生鐵鞭,微微潮濕的地麵走的那是一步一個坑。
元三吞了吞口水,說不怵是假,但海口誇出去了,硬著頭皮也得去。
昨天曹老頭緩過勁來,讓元三換上了他一身考究勁裝,又蹬了靴子,曹老頭還給他身上穿的一件護心鏡,與他安頓了句,讓他儘量不要與那和尚們起衝突,柏塘寺能安然無恙護住一方百姓,可不隻是會唸經,武僧的戒刀也未嘗不利。
元三一一應了,讓老人放寬心,好好休息,還說等領了賞,給曹老頭把鎮上暢春樓的老相好贖出來,照顧曹老頭,經曆大劫的老人難得笑了笑。
百靈給元三介紹,那著甲漢子叫張耀宗,膂力出眾,是這次去柏塘寺要同行的人。
那漢子也不見生,雙方打過招呼,算是認識了,三人出門去,卻見兩匹大馬,百靈和張宗昌都各自上馬,元三剛想開口,那百靈從馬上探下手來,一把揪住元三領口,薅上了馬,元三端端一個漢子,被人像拎小雞子似的提溜上馬,被百靈放在馬上,又半夾著,一身肥膘抵著鐵甲,把元三可擠個夠嗆,勉強抓著馬鬃,行了冇幾裡山路,又隱隱有一股狐臭襲來,然後越來越濃,夾在馬和百靈中間的元三聞到的是馬身上的味,狐臭,天氣悶熱,馬匹顛簸,給元三顛的是失魂落魄,氣息不穩,彌留人間。
好容易到一處險灘,需要下馬前行,元三如釋重負,給百靈牽了馬,幾人吭哧吭哧爬過險灘,元三給百靈整理好甲冑馬匹,麻溜的跑到張耀宗的馬旁邊,等張耀宗上馬,拽著張耀宗,坐到了張耀宗後邊。
三人行至夜幕將至纔到了柏塘寺附近的村子,敲開一個大戶人家,洗漱馬鼻,餵了草料,主家給拿上了吃食,收拾出兩間廂房,安頓三人住下。
夜半,隔壁廂房呼嚕震天,張耀宗本都來睡下了,生生是被震的眼皮首顫,起來就看到元三瞪著眼睛首愣愣看著房梁,房梁上的塵土,隔壁廂房每一聲呼嚕,都震的灰塵窸窸窣窣的下落,稍微挨著點牆就能感覺到,土牆嗡嗡嗡的共振,到了快天明時候,呼嚕聲才戛然而止,張耀宗和元三才得以入夢。
第二天,三人吃過早飯,整頓好裝備,徒步前往柏塘寺。
到了柏塘寺,早有幾個僧人在寺廟門口候著了,顯然村裡人早己傳信給了廟裡,兩撥人麵對麵站著,本來是來解怨,現在站著卻誰都不開口,氣氛一時間有些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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