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微無夢驚醒,心慌若失。
燭火亮起,她輕輕推開西廂房的門,駭然發現地上有攤血跡!
“姨娘!”
燭光下霜姨孃的臉慘白如雪。
沈知微纖指彎曲置於霜姨娘鼻下,己無一絲氣息。
掀開被子隻見開裂的手腕鮮血己凝滯。
啪嗒一聲燈籠落地,芝櫻猛然奔跪在霜姨娘榻前,“姨娘,姨娘,你醒醒啊姨娘,姨娘你萬萬不要嚇唬奴婢啊。”
任憑芝櫻如何搖晃呼喊,霜姨娘始終緊閉雙眼,毫無能醒來的跡象。
沈知微音平氣靜,“莫要叨擾姨娘,讓她安心上路吧。”
芝櫻哭著狠狠磕頭,“是奴婢亂說話逼死了姨娘,是奴婢害死了姨娘,奴婢還有何顏麵再侍奉小姐左右,奴婢罪該萬死!”
“不是你,怪我。”
“我該告訴她,我能讓沈知婉的一切榮寵為我做嫁衣,我該告訴她,即便沈知嫻如願替嫁也會後悔終生,我該告訴她,隻要她想她可以安然離開沈府。”
“若是我說明白些,若是我給她生的希望,她怎會無奈選擇含恨而死?”
“嗬,嗬嗬嗬……”芝櫻見沈知微不哭反笑,嚇的她不知所措,“小姐,小姐難受便哭出來吧,姨娘定然不願看見小姐這般心傷。”
“這樣哭嗎?”
沈知微皺眉咧嘴做著哭的表情,卻把自己給逗笑了。
彷彿被點了笑穴一樣。
她坐在生母屍身旁笑的東倒西歪,甚至有失體麵的笑到捂著腹部打滾。
“小姐,小姐你怎麼了?
你彆嚇奴婢啊!”
芝櫻急的團團轉時,步伐蹣跚滿臉病態的芝蘭出現,“小姐?”
視線觸及到霜姨娘,芝蘭大驚失色!
再看沈知微的怪異行為,彷彿忘記了疼痛快步走過去,“快把小姐扶走。”
兩個丫鬟一左一右,把笑聲逐漸淒厲的沈知微,攙扶進東廂房放在床榻上。
“現下去稟報老爺夫人?”
芝蘭搖搖頭拽著芝櫻出去,笑聲漸漸消失室內迴歸安靜,隻餘昆鳴陣陣。
“小姐隻是一時不能接受。”
芝蘭找出白布,跪在地上給霜姨娘纏著手腕邊詢問,“到底發生了何事?”
芝櫻便把芝蘭離開後,細細交代一番,說到最後開始扇自己耳光。
“是我多嘴多舌害死了姨娘,我愧對小姐,我立刻死了給姨娘賠命。”
芝蘭一把搶回剪刀,“你還嫌不夠亂!
小姐身邊隻有你我二人,眼下小姐深陷泥潭前途未卜,正是用人之際,你若真心悔過,便該老實聽候小姐發落。”
芝櫻掃了眼霜姨孃的遺容,又愧疚的恨不能把頭低到地上去。
“彆跪了,抱乾淨的被褥,再把姨娘最捨不得穿的那件散花如意雲煙裙,和小姐親手為姨娘做的繡鞋,還有西少爺送給姨孃的胭脂都拿來,咱讓姨娘體麵乾淨的過奈何橋。”
芝蘭有主見,芝櫻便忙活起來。
東廂房沈知微躺在床上,目光呆滯的盯著霜姨娘繡的金玉蓮花枕套。
回想往昔,腦海裡全是霜姨娘,或擔憂,或著急,或疼惜,或自豪的目光。
姨娘懦弱隱忍,遇事隻會哭求跪拜。
可無數個夏夜姨娘會在她榻前執扇,無數個冬日姨娘會把她的腳貼肚皮上,歲歲年年忙碌半日隻為煮出一根不會斷的長壽麪,總是第一個發現她的異樣,私下從不允許她叫娘。
看不慣她除去沈田氏的眼中釘,偷偷燒紙錢也不會冷落指責她。
這些,以後再也不會有了。
姨娘永遠的離開了。
心臟猶如刀絞般的巨痛。
沈知微猛然抓住枕頭,仿若怕被搶走似的,緊緊抱在心口。
額間泛出顆顆豆大的汗珠。
忙完一切,為霜姨娘蓋上白布後,芝蘭再次回到東廂房。
發覺沈知微臉頰燒紅驚呼,“芝櫻,快去請大夫來,小姐發病了!”
六根木棍如蜘蛛網般立起來。
“二小姐病了,你等快快散開,二小姐若有閃失,小心你們的腦袋!”
“你們兩個,跟她一起去。”
兩個家丁跟著芝櫻出府,發話的人同時去主院稟報。
“夫人,家丁來報,二小姐病了。”
沈田氏蹙眉,“早不病晚不病,偏偏這個時候發病,她這是在給誰甩臉色!”
“夫人莫氣,老奴去探探真偽。”
“哼,若有假便掌嘴十下,賤骨頭就是賤骨頭,給她好臉她就蹬鼻子。”
不到兩刻鐘,劉嬤嬤慌慌張張跑進來,髮髻都散亂了。
“夫人,霜姨娘自儘了!”
沈田氏猛然坐起,“你可探過鼻息?
當真是死了?”
劉嬤嬤頻點頭,“身子都發硬了,地上的被褥滿是血,估摸是偷摸割的腕。”
沈田氏想不通,“好端端的她怎麼就尋死了呢?”
這還不明白麼?
不想二小姐被逼做妾唄。
見沈田氏看她,劉嬤嬤搖頭,“老奴也猜不透,二小姐發熱昏迷不醒,可要去稟報老爺?”
“吩咐下去,誰也不能透露半點風聲!
事關我兒前程,今日必不能出一絲差錯,要確保沈知嫻順利完婚!”
“是,老奴這就去安排。”
這麼一折騰,沈田氏也冇了睡意。
霜姨娘這麼一死,再把沈知微放在婉兒身邊,她還能安分的為婉兒做事嗎?
隻是王府不缺子嗣,景王那兩位側妃家世也不比老爺差,婉兒處境危險。
若是不能生下嫡子,景王這顆大樹便形同虛設。
老爺肯定是不願意看到這一點,纔會點頭讓沈知微做妾。
沈田氏冷哼一聲,必要時刻隻能對沈越廷下手了。
反正老爺不會再有子嗣,即便發覺她下了毒手,為著嫡子的體麵也不得不寬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