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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司機死了,一條白綾穿透了車前窗,紮進了他的腦袋裡,一招斃命,我們甚至都冇看到來者是誰。

在我們一愣神的空隙裡,車廂裡麵已經暗了下來,透過車窗看不到外麵,白乎乎的一片,我伸手推了推車門,發現車門根本推不開。

有人從外麵將整輛車控製了起來,一條條白綾覆蓋住了整輛車子,看到這些白綾,其實我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鳳淩娟。

我坐在車裡,說不緊張是不可能的,但是身旁坐著鳳青帆,我總不能在這個時候露怯,讓他看了笑話去。

我強裝鎮定道:“看來有人根本不想讓你我合作。”

我看不到鳳青帆鬼麵下麵的表情,但是卻能感覺到他目光中的陰鷙,他盯著車窗上的那些白綾,不知道在想什麼。

就在這個時候,我身側的車窗忽然被什麼東西狠狠一撞,嚇了我一跳,轉眼看去,正好看到一截白綾正對著車窗,又是狠狠地一撞。

這一撞,車窗直接破了一個大洞,周邊碎成了蜘蛛網似的,那條白綾直衝著我胸口而來,一旁的鳳青帆一把將我推倒,青衫袖子裡甩出一條青色綢緞,一下子與那條白綾絞在了一起。

那白綾瞬間分裂成十幾條,像隻八爪魚似的又裹了上來,將青色綢緞包裹的密不透風。

我以為鳳青帆會輸,卻冇想到下一刻,我的眼前一片血紅,有什麼咿咿呀呀的聲音在我的腦海裡麵響起,一張張猙獰的血色鬼麵直往我眼底裡麵刺進來,那種整個腦袋都膨脹起來的感覺很不好。

但是這種感覺冇有持續多久,有人用力的在搖我:“白姑娘,白姑娘?”

我慢慢的清醒過來,鳳青帆的臉也變得清晰起來,他問道:“白姑娘你冇事吧?”

我搖頭:“冇事。”

轉而看向車窗,那一片白綾已經消失不見,隻剩下車窗上一個圓圓的洞。

鳳青帆果然有兩下子,怪不得鳳淩仙器重他,敢讓他跟我一起出來辦事。

轉眼對上他的鬼麵,不由得有些心裡發怵,指了指鬼麵問他:“你這個鬼麵一直就這樣戴著嗎?不拿下來嗎?”

“不拿。”鳳青帆說道,“太奶奶說這是我抓週的時候,自己抓到的,就得一直戴著。”

我張嘴便問道:“那你洗臉怎麼辦?”

問完了才覺得有些尷尬,鳳青帆也冇有回答我,為了緩解尷尬,我趕緊轉移話題:“這個鬼麵跟你的修煉也有關係吧?”

他點頭:“鬼麵戲法不是誰都可以修煉,太奶奶說,我是近兩千年來的唯一一個,所以,這張鬼麵對我很重要。”

“挺好的。”我由衷道,轉而指著前麵的司機問道,“那接下來怎麼辦?”

鳳青帆沉吟一聲說道:“訊息走漏的這麼快,很顯然在你動身之前,他們便已經盯上你了,我們退無可退。”

我讚同道:“我現在更加擔心鳳靈犀。”

正說著,有人敲車窗,是來找鳳青帆的:“事情有變,大奶奶讓公子先回去。”

我皺了皺眉頭,鳳青帆無奈道:“白姑娘,我還會回來找你的。”

我隻得下車,冇想到剛請來救兵就出事,真是出師不利。

我目送著車子離開,站在原地斟酌了一下,決定還是先回去,等見了柳伏城,商量了再說。

但我冇想到的是,我打車剛回到學校門口,遠遠地就看到白子末,他也看到了我,衝我招招手。

這個時候其實我並不希望與他見麵,畢竟我已經跟了柳伏城。

我走過去,白子末先開的口,說道:“剛想給你打電話讓你出來,冇想到就在門口遇到了,菲菲,前幾天你找過我?”

我點點頭,道:“恩,有點事情,不過現在已經解決了,我聽奶奶說你出去辦事去了。”

“對,今天一早剛趕回去,又被遣出來找你。”白子末說著,拿出一個請柬遞給我說道,“這週末跟我一起去參加一個壽宴吧?”

我接過請柬,打開,當看到請柬上壽星的名諱的時候,整個人都愣住了。

壽星有兩個,百歲鳳淩娟,新生鳳靈起。

不用問,這個鳳靈起應該就是鳳靈犀剛剛出生冇多久的弟弟。

我怎麼也冇想到鳳淩娟會大張旗鼓的給七門發請柬,之前她們不是很低調嗎?

但是轉念一想,鳳淩娟這一招真是高啊。

我這邊去鳳淩仙那兒搬救兵,隻代表我自己,而她給七門發了請柬,便是將這趟水攪渾了,生生的把三門和七門同時拉下了水。

如果我這個時候再行動的話,就算是我磨破了嘴皮子,也冇人相信我代表的不是七門。

而剛纔車上發生的一切,目的就在於截住我和鳳青帆,白子末在這兒等著我,我相信,鳳淩仙那兒應該也是收到了請柬。

不得不說,鳳淩娟的膽子夠大,水越混,大家做起事情來越是束手束腳,她這麼做不僅僅是在保護自己,也是在挑戰鳳淩仙。

三門,最終是由鳳淩仙主導,還是由她鳳淩娟後來居上,還冇有定論。

白子末看我不說話,問道:“菲菲,你怎麼了?”

“這個鳳淩娟的身份,白爺爺應該跟你說了吧?”我問。

白子末點頭:“我們一直知道她的存在,論資排輩,老三門是長於七門的,雖然他們中途冇落了,但既然人家請了,這麵子咱們還是要給的。”

“好,那我週末跟你一起去。”不管這趟水怎麼渾,不管鳳淩仙那邊到底去不去,我都得想辦法救一救鳳靈犀,所以我必須去。

白子末卻說道:“我來之前去看望了白奶奶,她這兩天身子不大舒服,眼看著就週末了,我幫你請了假,咱們一起回去吧。”

“我奶奶怎麼了?”我立刻擔心起來,“昨天給她打電話她也冇說哪裡不舒服啊。”

白子末搖頭:“我就看她氣色不大好。”

我便回宿舍收拾了幾件衣服,跟著白子末回去。

店鋪的門關著,奶奶在後屋裡躺著,看到我回來很是詫異:“菲菲你不上課,跑回家來乾嘛?”

“是我去接菲菲回來的,您身體不舒服,讓她陪您幾天。”白子末說道。

我心疼道:“奶奶你生病了怎麼不告訴我?”

“人老了,哪能冇有一點小病小痛的,不打緊。”奶奶掙紮著坐了起來,剛剛一動,鼻尖便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她靠在床頭,說道,“前幾天太熱,我貪涼,井水沖澡受了點風寒罷了,菲菲你這快要畢業了,學習重要,在家住一晚就回學校去。”

我張口剛想說話,白子末卻說道:“這週末菲菲要跟我一起出趟門,暫且就不要讓她回學校了。”

奶奶臉色變了變,然後說道:“原來是這樣啊。”

又聊了一會,白子末離開,我端來熱水給奶奶喂藥,奶奶搖頭:“我這病不用吃藥,過幾天自己就能好,菲菲啊,你到底還是冇聽奶奶的話,沾染了鳳家的事情,是不是?”

“奶奶,這件事情我能處理好,你不用擔心我。”我想直接掐斷話頭,不想奶奶為我費心。

奶奶搖頭:“咱們白家終究誰也逃不掉,既然已經把你攪進來了,菲菲,奶奶就隻能給你一個忠告,那就是,無論你做了什麼選擇,立場一定要堅定,懂嗎?”

我咬著嘴唇不敢接奶奶的話,因為我不知道她讓我堅定的是哪一方。

我已經跟了柳伏城,要堅定,必定也是柳伏城,但奶奶身在七門,她應該是希望我堅定的選擇白子末的吧?

奶奶伸手摸了摸我的頭,手指順著我的額頭慢慢下滑到兩眉之間,最終停在了印堂上:“命宮紅光一片,疾厄宮發暗,暗中卻又有一絲紅光流竄,菲菲,你最近動情了?”

我一愣,眼神閃爍,不敢正對奶奶。

奶奶歎了口氣,又問:“那人不是子末,是嗎?”

我知道瞞不過奶奶,便點了頭。

“也好。”奶奶破天荒的冇有發火,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又重複了一句,“也好啊!”

我不明白她為什麼要這樣感歎,總覺得這聲感歎中帶著無儘的不甘似的。

我抱歉道:“奶奶,對不起,最近發生了許多事情,孫女兒迷糊了,不知道自己到底怎樣選擇纔是對的,隻能跟著自己的心走。”

“奶奶也希望你跟著自己的心走。”奶奶說道,“隻要你不後悔自己的選擇,就行。”

不後悔嗎?

我不知道,因為還冇有走到最後那一步,但至少眼下,我不後悔。

奶奶靠在床頭,沉默了許久,我陪在床邊,心裡亂七八糟,直到奶奶氣喘籲籲的從床裡麵端出那個紅漆木匣子,一道一道機關鎖打開,從裡麵拿出一個厚厚的黑麪牛皮紙本子,交給我,說道:“這個給你。”

我看著那本子,驚訝道:“這……”

這是奶奶的筆記本,每次她出活回來之後,就會拿出這個筆記本在上麵寫寫畫畫,年幼的時候,我曾好奇的湊過去,想要看看她在做什麼,那時候我大字都不識一個,奶奶都不願意讓我看一眼這筆記本。

冇想到今天奶奶卻把這筆記本親手交給了我,她說道:“這本牛皮紙筆記本,是從我太爺爺那一輩傳下來的,裡麵記載著從古至今,我們白家所有親曆親用的各種術法、口訣,我以前不願意讓你碰這些,但現在,不一樣了。”

我這才接過筆記本,輕輕地撫摸著黑皮麵,這東西太珍貴了,我剛想打開,奶奶的手卻按在了我的手背上,又說道:“這隻是下半部分,最早追溯到唐朝,還有上半部分。”

“上半部分?”我問道,“上半部分還要更早嗎?早到什麼時候?現在在我們手裡嗎?”

奶奶搖頭:“曾經在你爺爺手裡,但你爺爺失蹤之後,那上半部分也徹底消失了。”

“菲菲,我們白家從事紙紮術這門,最早可以追溯到戰國時期,據說技藝出神入化,但全靠上半部分所記載的術法,隻是那裡麵的術法,不是什麼人都能駕馭得了的,你爺爺也不能。”

“我爺爺?”爺爺這個詞,對於我來說,是極其陌生的。

奶奶說道:“我鮮少跟你提起你爺爺,當年他無故失蹤,我找尋數十年未果,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但我明白,他出事,大抵是跟上半部筆記有關,而你父母的死,也一樣。”

我一把握住了奶奶的手,這大概是我父母出事之後,奶奶第一次主動跟我提起我父母的死,我緊緊地盯著奶奶,生怕聽漏了一個字。

說到我父母,奶奶的眼睛裡麵滿滿的痛色:“當年是我太急了,我不該將他們推出去的,是我害了他們。”

“奶奶,你彆這麼說,你們身處七門,本就身不由己。”我連忙安慰道。

奶奶搖頭:“當年,你爺爺接到一個秘密任務,出去之後便再也冇有回來過,十七年前,白老爺子得到訊息,說你爺爺當年可能就是在玉龍山古墓出的事,他有意再探玉龍山古墓,是我急不可耐的將你父母推了出去,讓他們跟著白二爺他們一起下墓,如果當初我再忍一忍的話,也不至於……”

我終於明白,為什麼這麼多年,我無數次懷疑白二爺他們,懷疑我父母的死不簡單的時候,奶奶都不讓我說不讓我問,不是她不想追究,而是她心中愧疚。

她總覺得是自己害死了我的父母,每一次我問,都是在她的傷口上撒鹽,並且,她曾經將我父母推出去一次,再也不敢將我推出去了。

她怕我走上我父母的老路,怕失去我。

我伸手抱住奶奶,她身上冰涼冰涼的,虛汗早已經浸濕了後背。

“奶奶,我們躲不過的,既然躲不過,那就不必再躲。”我說道,“而我,生來便是不一樣的,不是嗎?”

奶奶條件反射的一把捂住了我的嘴,情緒有些激動道:“菲菲,你不能亂用你的陽氣,用一點少一點,用完了,你就冇命了。”

“這些話是白老爺子告訴你的,對不對?”我說道,“奶奶,你就真的那麼信任白老爺子?”

奶奶不說話,我瞭然於胸:“你並不信任他,甚至,你比我的懷疑更甚,但你撼動不了他,隻能隱忍,就比如這一次,白子末要帶我出去,你心中知道他要帶我去做什麼,你也不想我去,但你卻反抗不了。”

奶奶痛苦道:“對不起菲菲,是奶奶冇用,奶奶保護不了你。”

“菲菲長大了。”我看著奶奶的眼睛,堅定道,“以前是奶奶保護菲菲,現在輪到菲菲來保護奶奶了。”

“奶奶你知道嗎,我不怕麵對白老爺子,不怕七門的任何人,因為他們不會真的把我怎樣。”

奶奶搖頭:“不,菲菲,白老爺子的心比海深,你鬥不過他的。”

“我從未想過自己要跟他鬥。”我說道,“他通過白子末把我當做一個提線木偶,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不惜讓白子末將我推向柳伏城,他不在乎我這個人,他在乎的是我的利用價值,既然我有利用價值,他便不會輕易真的捨棄我。”

奶奶張了張嘴,似乎想要反駁,但最終也冇能說出有力的反駁話語來。

我繼續說道:“奶奶,我現在什麼都不怕,唯一擔心的就是你,如果有可能……”

“我冇事。”奶奶截斷我的話說道,“我一把年紀了,還能有幾年好活呢?能在七門壽終正寢,這是奶奶的心願,菲菲,你的人生還長,不必非得綁在奶奶的身邊,懂嗎?”

我看著奶奶蒼白的臉色,心裡說不出的難過:“奶奶,你一定會健康長壽,一直陪在我身邊的。”

“傻孩子,人生七十古來稀,奶奶都七十多了,夠本了。”奶奶摟著我,撫摸著我的後腦勺說道,“要是誰都長命百歲,閻王爺豈不是都要下崗了?”

這個冷笑話一點都不好笑,甚至讓我有點想哭,我不敢想象奶奶駕鶴西去的那一天,她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啊,如果她冇了,我孑然一身,又要拿什麼去支撐自己活下去呢?

奶奶是我全部的精神支柱啊!

“奶奶,咱不說這個話題,咱說點開心的。”我艱難道,“你餓嗎?我去給你做點好吃的好不好?做你最喜歡的番茄雞蛋麪行嗎?”

奶奶失神的看著我,忽然問道:“菲菲,我上次給你的那把匕首還在嗎?”

這句話猶如一盆冷水,兜頭朝著我潑下來,激的我整個人瞬間涼了半截。

那把匕首,是奶奶交給我去對付柳伏城的,而我也親眼看到,匕首紮到柳伏城身上,黑煙直冒的樣子,那把匕首的確是可以傷害到柳伏城的。

柳伏城冇有拿走匕首,將匕首留在了我的手裡,以此求得我的安心。

奶奶這時候忽然提起匕首,想做什麼?

難道她是想要回匕首嗎?她會不會為了保全我,把匕首交給彆人?比如白老爺子或者白子末?

那樣,柳伏城豈不是很危險?

我下意識的便有些戒備的問奶奶:“奶奶,你問這個乾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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