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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見無人迴應,獵戶必以為屋內的人早已熟睡,因而輕手輕腳地推開門,鬼鬼祟祟地朝矮榻摸去。

那人手中舉著斧頭。

常年砍柴打獵的斧頭,想必是極其鋒利的。

“嘿!”

那人低吼了一聲,斧頭“砰”得一下砍進了木枕。

頓時愣怔當場。

繼而一把長劍刺進了獵戶的胸口。

青龍寶劍,削鐵如泥,碎金斷石,殺一個血肉之軀如吹毛斷髮。

“啊!”

獵戶慘叫一聲,鋒利的斧頭“啪”地一下墜到了地上,那彪形大漢忽地哭了起來,緩緩擰過頭去朝門口斷斷續續地叫著,“孩兒......孩兒他......他......娘......”

柴門小院一時間雞飛狗叫,那婦人舉著菜刀撲進了門,“我殺了你!我殺了你!”

小五拔出青龍寶劍,那獵戶血流如注,“砰”地一聲栽到了地上,再冇了一點動靜。

婦人舉刀朝小五砍來,小五念著方纔那一碗熱湯麪之恩,舉起長劍擋在身前,“嬢嬢,你殺不了我!”

婦人哭道,“冇心肺的!你殺了我夫君!我要殺了你!”

小五一劍下去便將婦人手中的菜刀劈成兩半,婦人駭得一屁股癱在了地上,張口結舌愕不能言。

小五垂下劍,“嬢嬢給我煮了熱湯麪,還給我醃豬肉,我念嬢嬢的恩情,因而不殺。”

“嬢嬢現在去取來乾糧和醃肉,我這便走了。”

“你……你不殺……你不殺我了?”

她的聲音平和有力,“不殺。”

婦人手忙腳亂地爬起身,跌跌撞撞地衝出門,慌不擇路地往庖廚奔去。

院中的狗瘋一樣地吠叫,婦人很快取來滿滿一個大包袱,隔著一大步的距離端給小五時,雙手抖如篩糠,“都……都給你……”

小五接過包袱,“若有人問起你,你該怎麼說?”

婦人拚命擺手,“冇……冇見過!冇見過冇見過!”

“若再問你,他是怎麼死的?”

婦人結結巴巴道,“被仇家所殺……村裡……村裡的仇家……與旁人無關!”

“好。”小五點頭,“嬢嬢記牢了。”

她說完話插劍入鞘,提起包袱便轉身走了。

穿過小院,牽了馬,還不等出柴門,便聽見婦人哭天搶地地喊道,“天爺啊!冇法活了啊!兒子前腳才戰死,夫君後腳也跟著去了啊!叫我一個人帶著老君姑怎麼活啊!”

母雞也醒了,在窩中不安地咕咕打鳴。

黃狗頸間的鐵鏈嘩啦作響,出去數裡路了依舊聽見那狗尚在狂吠。

小五披星戴月,打馬疾奔。

越近魏國邊關,天氣總算暖和了一些。雪已化了許多,漸漸露出原本被雪覆著的百萬橫屍。

原先的魏營早已撤了,隻留下一地狼藉。有殘破的戰旗,有損壞的營帳戰甲,有脫落的馬蹄鐵,亦有被丟棄的炊具,年前未燒完的柴火一頭兀自炭黑,另一頭仍被積雪覆住。

去歲那一戰猶在眼前,那時狼煙四起,魏燕兩軍的刀槍白刃錚然作響,金戈鐵馬在皚皚大雪中血花四濺。

那一戰,魏軍死傷無數。

她與大表哥失散,這才落入了許桓手中。

小五勒馬止步,想起許桓有一回提及魏王正要拿沈宴初回安邑問罪,當即打馬往安邑奔去。

這一路經孤村落日,老樹寒鴉。

經餓殍遍野,百裡伏屍。

她往前疾馳,不出二百裡竟追上了撤退的魏軍。雖都蓬頭垢麵的,但軍容整齊,不似潰敗的模樣。

小五已是許久不曾看見魏人了,此時遙遙看見從前的同袍,心中又驚又喜,夾緊馬肚追了上去,拽住一人的袍袖叫道,“範校尉!”

那人驚奇不已,“姚小五?你還活著?”

聽見熟悉的鄉音,小五心中寬慰,她笑著大聲回道,“活著!”

“右將軍可在軍中?”

範校尉擰著眉頭,“右將軍已被召回安邑,隻怕要被大王治罪。”

許桓所言果然是真,小五調轉馬頭便要走,範校尉忙問,“你要去哪兒?”

她舉起了手中的青龍寶劍,拽掉破布條,那青龍寶劍在淡淡的日光下泛著古銅的光澤,“去換大表哥!”

軍中頓時騷動起來,“這是什麼?”

灰頭土臉的小五目光灼灼,神采奕奕,“燕國公子許桓的青龍寶劍!”

取了許桓的青龍劍,便與取了許桓的首級無異。

眾人擊掌叫好,頓時人沸馬嘶。

範校尉附耳低語,“我等正奉命進軍安邑,你可隨我等一起。”

小五等不及,她定要趕在魏王問罪前將青龍寶劍呈送上去,或許能救大表哥一命。當即與範校尉告了辭,驅馬往安邑疾去。

星夜兼程又是兩日,總算趕到了安邑。

遙遙望見安邑四座城門緊緊關閉,固若金湯。城樓上站滿了守城將士,正披堅執銳,嚴陣以待。

看著似是軍中的人,卻冇有一個認得的。

她勒馬止步,蹄下白雪盈尺,那馬便在丈許方圓之內頻頻打著轉兒。一時不敢冒然進城,隻得先在城外隱著,好伺機而動。

才入夜,忽見城樓的守軍倉皇往下跑去,城門幾無一人,繼而廝殺聲頓起。

遠遠望見城內通天的火把亮如白晝,殺聲如雷,小五急忙忙牽馬進城,見百姓抱頭奔逃,四下濃煙滾滾,血流漂櫓,一片混亂。

小五隨手抓住一人問,“出什麼事了?”

那人麵色驚恐,聲音磕巴,“兵......兵.......兵變了!”

說完便甩開她沿小巷逃竄去了,小五又隨手抓了一人問話,“是誰兵變了?”

“沈......沈......”

但那人話未說完,忽地嘴角竄血,呃不能言,這纔看見他腹中已被流兵長矛刺中,片刻癱在地上死了。

小五隱約猜出是舅舅沈複兵變了,細想來,魏國一敗再敗,損兵折將總有十幾萬人,就連國都大梁都險些被燕軍拿下。

魏王雖是草包,亦是暴君,定要大怒。既命人將沈宴初帶回安邑治罪,斷然要殺他祭旗。

魏王要殺沈宴初,沈家怎會坐以待斃。

夜色中分辨不出是敵是友,她拔出青龍寶劍護身,被擠得七倒八歪。

忽有一列重甲騎兵打馬馳來,皆是擐甲執兵,一身血跡斑斑。

來不及躲閃的,被悉數踩踏而死。

小五慌忙躲至道旁,再抬頭時看見了沈宴初在火光中打馬而過。

那是她的大表哥。

小五鼻尖發酸,眼底水霧瀰漫,她棄了馬撥開人群往沈宴初身邊拚命擠去,朝他大聲叫道,“大表哥!”

廝殺聲太吵,他大抵是聽不見罷,他率著一眾騎兵往前奔去,小五絕望大喊,“大表哥!”

那人竟勒馬回了頭。

一回頭便是郎豔獨絕,麵如冠玉。

他一身血汙橫刀立馬,卻依舊遺世獨立,看起來出塵不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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