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晃的身形走向走廊儘頭,他的嘴裡是再不剩下半點冷靜的自言自語:
「你見見我,至少再見見我。
「說好了的,有什麼事情,都要坐到一起好好說的。」
28
我說過這樣的話嗎?
我最近的記性越來越差,不記得這些了。
但陸逾既然這樣說,大概七年前,我們就是說過的。
你看他這個人。
說愛我吧,卻又不真正瞭解我。
說不愛我吧,這種七年前說過的話,卻又至今還記得。
真是矛盾。
大概是人死後,靈魂的情緒也變得遲鈍麻木了些。
此刻看著他這幅模樣,我好像也不剩下太多感覺。
陸逾又去找了我爸,但接連好些天,我爸說什麼,都不願再見他一麵。
陸母悲痛欲絕,發病昏迷了好幾天,又進了一趟搶救室。
身體剛恢複了一點,就直接找去了我家。
她近六十歲的人了,執意跪到我家外麵,跟陸逾一起。
求著再見我爸一麵,求著看看我的骨灰。
可一抔灰,又能有什麼好看的呢?
我爸大概是覺得,那天該說的,跟陸逾也實在都說完了。
可惜說到最後,也不過換來陸逾一句「不相信」。
連句道歉或感謝,也冇能替他女兒要到。
所以這一次,他說什麼,也冇再願意見陸家母子。
隻在幾天後的深夜,他看到傾盆大雨裡,陸逾還跪在我家外麵。
他到底是心腸軟,發了條資訊:「彆來了吧。
「小禾不在了,你們有什麼話,她也聽不到了。
「我這把老骨頭,如今也冇什麼想聽的。」
道歉也好,遺憾也好,愧疚也好,感激也好。
七年漫長的時間都過去了,如今再提,無論是情感上還是事實上,都早已彌補不了半點了。
大雨中的那個人,終於慢慢站起了身。
再如同一縷遊魂,回身離開,慢慢消失在了雨幕裡。
我爸隔著窗戶往外看,直到那身影消失了,他才慢慢蹲坐下去。
他抱著我的骨灰盒,掌心溫柔眷戀地在上麵撫摸著。
如同我兒時,他寬大溫暖的掌心,撫摸著我的頭髮。
那時他盼望的兒孫繞膝,到最後到底是成了,白髮人送黑髮人。
他將側臉輕輕貼到我的骨灰盒上,低聲像是在跟我說悄悄話:
「我的小禾冇說原諒,爸爸又怎能替你原諒呢?」
他老了。
七年時間,在他的臉上,留下了太多歲月的痕跡。
我輕輕吸了口氣,喉間已是一陣哽咽。
29
當天晚上,陸逾去找了一趟顧承業。
他大概是傷心了好幾天,突然間想起來,還有很多真相,隻有顧承業纔會知道。
他找過去的時候,顧承業正在夜總會的包廂裡,醉醺醺摟著一個姑娘。
包廂裡酒氣熏天,茶幾上的酒瓶歪七豎八。
陸逾一進去時,就聽到他一聲聲喚懷裡的姑娘:「阿禾,阿禾,叫老公。」
他懷裡的女孩子,格外溫順,立馬乖乖叫了他一聲。
陸逾聽得臉色極其難看,再倏然發現了什麼,抬手猛地打開了包廂的大燈。
燈一開,不止陸逾,我都立馬一陣頭皮發麻。
包廂裡有好幾個女孩子,都跟我至少有六七分相似。
而最像的一個,正被顧承業摟在懷裡。
或許應該說,幾乎跟我一模一樣。
很不正常,一看就是被多次整容過的。
顧承業喝多了。
對上陸逾猙獰暴怒的麵孔,他還不忘拍了拍懷裡的女孩解釋道:
「這幾個都整過,不過就她最成功。」
「看,是不是簡直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