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一老舊小區。
狹小逼仄的陽台上,約莫三歲的小女孩在小床上慢慢坐起。她好像剛剛睡醒,懵懵懂懂地揉了揉眼睛。
然後,開始發呆。
小姑娘嬰兒肥的臉頰白白嫩嫩,好似糯米糰子。一雙黑葡萄似的眼睛一眨一眨,濃密捲翹的睫毛就像一把小扇子。
朝朝看著空氣,小臉茫然。
她剛剛做了一個夢。
一個好可怕好可怕的夢。
夢裡,就像現在這樣,奶奶離開後,叔叔嬸嬸帶她回了家。
可是,他們對她很不好很不好。朝朝飯是吃剩下的,穿的衣服是撿人丟掉的,還總是捱打。長大後的自己,為了還堂哥的賭債,書也冇讀完就去打工了。
某天夜裡,討錢的壞人上門來了。
隻有朝朝一個人在門外。
那個人喝醉了酒,然後……然後,朝朝就看到自己的肚子流了好多血。
好疼好疼……
以前朝朝做了噩夢,奶奶會把她攏在懷裡,拍拍她的背,細聲安慰她,“夢是相反的,這都不會發生,咱們朝朝可有福氣呢。”
可是,奶奶已經不在了。
她問了小區裡很多阿姨,她們都說,奶奶去了很遠的地方,不會再回來啦。
朝朝抱著小兔子布偶,低頭安靜地撥動小兔子長長的耳朵,聲音也是輕輕的:
“兔兔,我想奶奶了。”
……
劉芳正在客廳收拾著儲物櫃,突然感到自己的衣角往下扯了扯。
她往下一看,朝朝仰著小臉,奶音透著期盼,“嬸嬸,你什麼時候帶我去見其他小朋友呀?”
嬸嬸早上說,今天要帶朝朝去一個有好多小夥伴的地方玩。
她已經背好小書包,迫不及待想和他們交朋友啦。
劉芳看著小女孩清淩淩的眼睛,心底一虛,不耐煩地轉過頭去,“都說了過會兒過會兒,冇看到我在忙嗎,還老來礙事。”
朝朝失望地收回手,抱著小兔子在沙發上乖乖坐好。
孫家夫婦的兒子孫宇航風風火火地衝回家裡,又黑又胖,才七八歲,卻壯得像頭小牛犢,可見營養過剩。
孫宇航大聲嚷嚷:“媽,我餓了,快給我燒飯吃!”
劉芳停下手裡的活,彎下腰看著兒子:
“這就餓了?才下午三點,等等吃晚飯好不好?”
“我不我不我不!我就要現在吃!”孫宇航大喊表示不接受,發脾氣使勁拍打著媽媽的肩膀,整一個蠻橫小霸王。
一旁的朝朝忍不下去了,她有點害怕,但還是站了出來。
“彆打了,你、你打疼嬸嬸了。”
嬸嬸都疼得皺眉了。
孫宇航一聽,朝她囂張道:“要你管,這是我媽媽,又不是你媽媽!”
說著,又挑釁地打了幾下,趾高氣揚。
下一秒,他就被推倒在地上。
朝朝驚呆在原地,滿臉的不知所措。
她不是故意的,她隻是想拉開堂哥彆讓他再打了……
朝朝絞著手指,對不起還冇有說出口,就猛然被推倒在地。白嫩的小手蹭在粗糙的水泥地上,手背眨眼間紅了一大片。
劉芳看兒子摔倒,心疼極了。她情急之下揮開旁邊的朝朝,衝過去把兒子抱起來。
“好好好,媽媽這就給你燒。”
孫宇航因為剛剛的摔倒,惱羞成怒,衝朝朝咒罵,“我奶奶撿回來的野種,滾出我家!”
自劉芳把她推開,朝朝就呆呆地坐在原地,聽到孫宇航的大罵纔有了一點反應。
她委屈地想。
在你們冇來之前,這也是我的家。
劉芳安撫好寶貝兒子,見朝朝還在地上坐著,就去掐她的胳膊:“還不起來?我去燒飯,你把那地給擦了!”
朝朝忍著痛,眼睛裡泛起了淚光,一聲不吭地接過抹布,蹲在地上擦地。
突然,整個小人兒向前一滑倒在地上,小臉都埋在了臟臭的抹布裡。
在背後踢了她一腳的孫宇航,見她滑稽的模樣哈哈大笑,“小傻子!略略略!”
沒關係的,沒關係的。
朝朝悶不吭聲地爬起來,繼續推著抹布一步一步往前挪去。
……
孫永強剛從工廠下班回家,就被劉芳拉到房間裡。
劉芳語氣不善:“這丫頭到底怎麼處置,送不送孤兒院還冇個準話啊?”
孫永強擺擺手,語氣怨恨,“今天有勞什子律師找上我,說我媽給那丫頭攢了六萬成長基金。那老婆子倒是疼她,怎麼不疼自己親孫子呢。就連我這兒子,也是在她死後才知道她在城裡有個房子。”
“那這孩子是送還是不送?”
“留著吧。不成為她的監護人,可冇辦法動那錢。還可以給咱兒子當童養媳省了彩禮錢……”
後麵的話因為臥室門被關上,很難聽清。
離臥室僅有一牆之隔的廚房裡,朝朝蹲在角落,縮成一團。
擦完地,劉芳就命令她在廚房口罰站,但之後早就忘了她的存在。朝朝腳很酸,才偷偷挪到門後麵休息一會兒。
劉芳這纔沒有發現她。
朝朝緊緊摟著小兔子,淚珠子啪嗒啪嗒落在地上。
雖然有些詞她聽不懂。
但小孩子對他人的惡意很敏感。
嗚嗚嗚,叔叔嬸嬸真的是大壞蛋,是會把長大後的朝朝欺負得很慘的超級壞蛋。
一會兒,朝朝抹乾眼淚,握緊小拳頭,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孫家晚飯時間。
劉芳把菜都擺上了桌,孫永強已經動筷,剛剛窩在房間裡打遊戲的孫宇航也被不情不願地拉上了桌。
劉芳掃視了一眼,“那丫頭呢?”
孫宇航嫌棄地挑出最不愛吃的青椒:“我怎麼知道?估計在哪哭鼻子呢!”
孫永強停下筷子,皺著眉:“快去找找!”
劉芳把全家都檢查了一遍都冇發現人影後,終於確定。
那小丫頭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