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將軍這邊請……”崔父客客氣氣地迎著沈景舟,卻發現少年忽然停下腳步,頓住。
崔父順著他的視線看去,恰好瞧見自家小女兒正在雪地裡手執枯枝練著劍法。
“這是小女崔綰綰,讓少將軍見笑了。”
眼前的少年雖說是晚輩,可崔父卻是半點也不敢怠慢。
不僅僅因為此人是沈大將軍的獨子,是未來要繼承帥印的沈小將軍,最根本的原因是此人年紀輕輕就隨父征戰沙場。
沈景舟這一身的榮耀並不是藉助他父親沈大將軍的光,而是靠著少年自己,實實在在一戰又一戰拚出來的。
崔綰綰好歹也是練武出身的,耳力極好,就在崔父剛到時就察覺到了。
紅衣少女一個旋身,落地停了下來。
她轉過身,抬眸望去。
她的父親廣招門生,結交的好友也是遍佈全京城,甚至還有一些是江湖上的人。
對於有外人入崔府做客這一事,崔綰綰並不意外。
令她意外的是人。
本是再尋常不過的對視,卻叫崔綰綰一愣,耳畔的聲音忽然間變得緩慢,飄落而下的雪花停在了半空。
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這都是崔綰綰第一次這般近距離與沈大將軍之子沈景舟接觸。
當然排除她前世淪為鬼魂狀態時的接觸。
崔綰綰見慣了身為和尚的沈景舟,突然見到黑髮如墨的沈景舟後,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
沈景舟不是尋常的少年郎,他少年老成,渾身透著不屬於這個年紀的淡然和沉著,彷彿這世間的一切都儘在他眼。
他的一雙眼無悲無喜,頗有種悲天憫人的滋味,這讓崔綰綰總覺得他簡直就是老天選中的出家人。
偏偏少年郎一身淡青色長袍,生得溫潤絕佳,如君子如蘭,如皎潔的明月。
這樣的人,居然會是百戰百勝的少將軍?
崔綰綰感到震驚和意外。
不都說作為武將,在刀劍無眼的戰場上都是殺人不眨眼,心硬如磐石的嗎?
沈景舟去當和尚這一點,她還稍許理解,畢竟他看起來就很溫柔淡然,眼中有悲天憫人,身上有令人心安的氣質。
可成為一個令九州百姓都服從敬仰的將軍,這簡直就是匪夷所思。
是了,她忽然間想起很多年前聽到的一句話。
那是百姓中用來描述這位少年將軍的話:君子一戰,震八方。
文能做君子,武能當殺神。
崔綰綰手中的枯枝從手中滑落,掉落在雪地裡,這才讓她回過神來。
她攬了攬狐裘,朝著崔父的方向走去。
顯然對方看見了她,她也瞧見了他們,不上前行禮打個招呼,委實說不過去。
作為崔氏女,縱使兒時爹孃對她諸般寵愛,該有的禮儀和教養不可丟,否則便會遭受家法和訓斥。
走到沈景舟的麵前,崔綰綰先是恭敬規矩地行了個禮,“見過少將軍。”
轉頭又對父親福了福身子,“父親大人。”
崔父下意識地皺了皺眉,他的小女兒已經許久冇有喚他“阿爹”了,也不知是因為女兒長大了,外出遊曆三年改變了少許,還是依舊在不滿他收養衛卿玉這件事?
碎雪緩緩落下,被冬日裡的風一吹,便是漫天飛舞。
十七歲的少年一身淡青色,頗顯清冷風雅,無悲無喜的眉眼在與她對視上後,淡漠消失得無影無蹤,倒是飽含溫潤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