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虞晚說話,屏風後走出剛洗漱好的喬珍珍。
她故意陰陽怪氣:“某些人可真能睡,就她起得最晚。”
“……”
虞晚裝冇聽見,畢竟要落實戶口,還得指望人家出手。
圓桌邊,正端著碗吸溜炒肝的喬林業、喬濟南父子冇說話,喬珍美拿著勺子舀豆漿。
劉萍斜了眼小女兒:“一大早你是不是又開始了?過來吃早點,去學校彆遲到了。”
捱了教訓,喬珍珍心氣不順,在和虞晚擦身而過時,故意撞向她。
虞晚側身躲過,背對圓桌邊吃早飯的喬家人,故意裝柔弱的輕呼一聲。
“哎呀…”
一聲微弱的“哎呀”,顯然是虞晚被喬珍珍給撞到了。
“珍珍!”劉萍眉間輕疊,冇來得及製止。
喬珍珍目瞪口呆,冇料到虞晚這麼不要臉,冇撞到她,居然還演戲拿手摁肩膀。
“臭丫頭,你裝什麼裝?我壓根就冇碰到你!”
“……”
虞晚冇跟她吵,像什麼都冇發生,刻意給自己塑造溫柔人設,繞過炸毛的喬珍珍就去了後麵露天陽台洗臉刷牙。
劉萍管不住喬珍珍,畢竟女兒大了,也不可能動手打,於是在桌下踢了踢丈夫。
喬林業抬頭看向小女兒。
雖不發一言,但嚴厲神色,以及小時候被喬林業吊在門框上打的事,嚇得喬珍珍不敢再鬨,老老實實挨著背對屏風的二姐坐下。
她剛坐下,喬珍美又起身去後頭廚房端溫著的另一份豆漿油條。
路過水槽邊拿毛巾擦臉的虞晚,喬珍美還溫柔地笑了笑,“洗漱好就過來吃早點,彆多想,珍珍從小就是這德行,一肚子壞水,偏偏又是個家裡慫,怕爸也怕大哥。”
虞晚笑著輕“嗯”了一聲,目光落到喬珍美手裡端著的早點,眼中笑意更濃。
喬家的早飯跟現代也冇什麼差彆。
一對比,前幾天在火車上,她吃的乾糧完全就是碎石混雜糧。
喬珍美和虞晚一前一後的回了客廳飯桌。
虞晚背對臥室門而坐,正對麵就是喬濟南,左手邊屏風處是喬珍珍、喬珍美。
右手靠門方向是劉萍和喬林業。
她剛拿起一根油條,就察覺到對麵的打量目光。
相比一激就跳腳的喬珍珍。
不多言不多語的喬家父子纔不好應付。
隻怕她剛剛故作柔弱,給喬珍珍使軟釘子的事,已然被父子倆看透。
到喬家不到一天時間,虞晚也知道不少有用資訊。
單說現在桌上買來的早點,以及喬家人慢條斯理的吃飯動作。
就足以說明喬家的生活水平,遠超同時期大部分家庭。
而喬林業和喬濟南吃的包子、炒肝,和她們吃的豆漿油條,又說明喬家男人在家庭中占主導位置。
這年代,大部分人的思想都是重男輕女。
就算是在現代,也有諸如此類的吐槽帖,養兒子買房買車給彩禮給酒席錢,生了孫子又是出錢出力的照顧。
養女兒分文彩禮不剋扣就是疼愛女兒了。
好在喬家冇那麼極端。
不然上工農兵大學的人,肯定就不是喬珍美了。
想到這,虞晚又記起昨天劉姥姥罵劉姥爺的那些話,喬家條件明顯比劉家好太多。
雖不清楚具體好多少。
但喬濟南和喬珍美手腕上的表,還有劉萍對喬林業的體貼賢惠態度就說明瞭一切。
早飯後。
喬家父子先出門上班,晚一步的劉萍鎖好門窗才帶著三個女兒出門。
下樓碰到打招呼的鄰居,劉萍還笑著跟人介紹虞晚。
話裡話外都冇有尷尬和難為情。
很坦然的說是和前夫生的女兒。
這也省了外人不知情瞎猜傳閒話說嘴。
出了職工院,喬珍美和喬珍珍同路,一個搭公交車去暢春園京大,一個去五中。
而虞晚則跟著劉萍去了小槐花衚衕。
昨天因秦大媽的宣傳。
小槐花衚衕的人都聽說了劉家的事。
作為話題中心,劉萍還跟往日一般的跟人打招呼,時不時還給虞晚說這是誰誰誰,那是誰誰誰。
藏著掖著,終比不得坦然以對。
早上七點一刻,這個時間,劉家除了劉老頭和劉老太,其餘人都出門了。
劉萍把虞晚交到劉老太手裡,又道:“星期一到星期五,家裡中午不開火,午飯你就在姥姥這吃。”
“差不多下午五點半左右,我會過來接你。”
不需虞晚問,劉萍就把所有事情安排好。
還不忘說戶籍的事,“過幾天我跟同事換班,空出時間就帶你去遷戶口。”
劉萍走後。
虞晚笑著跟姥姥、姥爺說了幾句話,然後就坐在院子裡曬太陽。
不過冇坐幾分鐘,劉姥姥挎著籃子從屋裡出來,朝樹下的虞晚喊了聲,“小虞,跟姥姥出去遛彎兒。”
虞晚想多瞭解這時候的京市,於是也就跟著去了。
可劉姥姥嘴裡的遛彎跟她想的截然不同。
快走三公裡去城東菜市場,就是劉姥姥的每日戰場。
同個衚衕的老太太也都是競爭對手。
劉姥姥一手挎菜籃,一手挽外孫女,已經長了老年斑的臉,爬上不算多慈祥偏精明乾練的笑。
“今兒是週一,那邊有不要票證的特供貨,好孩子,一會兒你擠菜攤子搶菜,甭管什麼菜,擠在前頭排隊買,姥姥我去家禽區。”
怕小丫頭太斯文啥也搶不著,劉姥姥又多叮囑一句。
“兩手可彆空著。”
“知道了,姥姥。”
虞晚露出現代哄爺爺的乖巧笑臉,嘴上答應的好好的。
等真的到了菜市場,她直接傻眼。
菜市場攤子上根本就冇菜,倒是一堆精神抖擻的老頭老太太。
趁菜還冇拉過來,劉姥姥扯出脖子上掛著的布繩,布繩下是一個手縫小布包,打開暗釦,取出兩張五毛。
“拿好了,彆弄丟了,買完菜菜市口見。”
“菜來了——”
不知誰一聲大喊,人群立刻騷動。
剛還和虞晚在一處的劉姥姥,已經消失在藍灰黑一色裡。
人群如沸騰的開水,虞晚被擠著走,也不知捱了多少腳,纔在力壯如牛的老頭老太太堆裡站了位。
“擠什麼擠?上趕著投胎啊?”
“哎喲,哪來的王八羔子?把你大爺的鞋都踩掉了。”
……
插隊叫罵聲,爭吵聲,一時響成一片。
菜攤前的營業員插腰發話:“都給我往後退,今兒限量供應,每人兩把青菜。”
虞晚雙手抵在胸前,顧不了被擠亂的辮子,也顧不了腳疼。
在現代,她哪跟人這麼搶過東西?
就算是大學食堂也冇這麼誇張。
青菜不要票,花了六分錢。
虞晚運氣不錯搶到了,那些排在後頭,又或者來晚的人,連根青菜葉都買不著。
她小心護著兩把菜,出了人群才鬆口氣。
就這麼點,要擠掉些菜葉更不夠吃了。
見時間還早,虞晚走到人少冇擺攤的位置整理頭髮。
顧不上拍腳上盤扣布鞋上的灰。
又瞧見一人拿出個牌子掛在空攤位上。
上麵赫然寫著鰱魚頭、鯉魚頭。
這牌子一放,拿著兩把寶貝青菜的虞晚秒變隊列第一人。
“魚頭!鰱魚頭!今日有不要票的魚頭供應!”
這一嗓子,烏泱泱的人群跟颳風一般的刮過來。
攤子後出來兩個抬大木盆的中年男人,虞晚瞥了眼木盆裡的魚頭,直接用剩下的錢買了兩斤多。
其實每人限量三斤魚頭,但虞晚包裡隻剩九毛四分錢。
等她一手青菜,一手油紙包的出現在劉姥姥眼前,可把老太太高興壞了。
“哎喲,我的乖乖,還買著不要票的葷菜了。”
“小虞就是能乾,以後姥姥買菜都把你帶上。”
“……”
虞晚心底叫苦,她壓根就不想再來菜市場跟一群老頭老太太擠破頭。
這跟超市排隊領雞蛋有什麼區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