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未老,風細柳斜斜。
試上超然台上看,半壕春水一城花。
煙雨暗千家。
寒食後,酒醒卻谘嗟。
休對故人思故國,且將新火試新茶。
詩酒趁年華。”
書房裡,婉春大聲地朗誦著這首蘇東坡的詞。
阿爹滿意地點點頭。
“囡囡想不想知道,東坡居士何時寫的這首詞?”
阿爹問她。
婉春點點頭。
“這首詞作於熙寧九年春末,正是寒食節後的清明節,地點在密州超然台,蘇軾時在密州知州任上。
超然台是密州北城原有舊台,早己荒廢,蘇軾到任後加以修葺,他的弟弟蘇轍取《老子》“雖有榮觀,燕處超然”之義,命其名為“超然”。
蘇軾次年登臨,眺觀密州春景,寫下了這篇佳作。
……”阿爹一點點地給她解釋。
阿爹還說,等你長大了,你再細細體會下這首詞,學學東坡居士在環境不如意時,如何一點一點地調整自己的心態。
婉春五歲後,阿爹有空的時候,就開始教她學認字,學讀詩詞。
小女兒乖巧聰慧,項庚教得很有興致。
今天教她一首難的,她跟著讀了兩篇,就自己能朗朗上口了。
婉春:她這是作弊啊作弊。
誰活兩輩子,都能做到她這樣。
前麵她想叉了,不是老天著急讓她投胎,這估計是老天賞給她的超能力,讓她有兩輩子的記憶。
江南煙雨夢,輕舟泛波光。
江南,也被譽為“魚米之鄉”,即便是在民國這樣的年代,也有著濃鬱的煙火氣息。
“以水為鄉、重商興文”的獨特文化傳統,讓這塊土地商業繁榮,文化也繁榮。
等婉春大一些,多去瞭解一些後,她就知道,她的父親項庚也是一位出色的文化人。
婉春經常看到他伏案寫作,家裡的藏書也很多,常常有訪客。
偶爾,婉春也悄悄坐一旁聽,奈何,她從小就理科比較好,這些晦澀的哲學、曆史、文學等等內容,她聽不太懂,但光聽他們高談闊論,她也覺得很有意思。
父親做學問也很專注,讓她很欽佩。
有一次,婉春看到她阿爹在書房轉來轉去半天,然後拿起滾燙的茶水淅淅瀝瀝地澆花。
婉春:……。
行吧,不喝墨水就行。
過後,婉春又給她阿爹的書房換成一盆草。
她阿爹不隻學問好,性格也很溫和,有到家裡來討教學問的學生,他會細緻地跟學生們講解,一聊就是大半天,有時候還留飯。
但阿爹姆媽生的他們這三個孩子嘛,額,婉春自己知道,以後她走點技術路線還行,做學問這麼高深的事情估計天賦平平,她二哥嘛,這會兒看起來,適合走體育路線,因為他看到書本就頭大,估計隻有大哥遺傳到阿爹的基因,能坐得住學得進,所以阿爹對大哥的學業也盯得很緊。
“你是大哥,下頭的弟弟妹妹都看著你,你要做個榜樣出來。”
這是姆媽跟大哥說的。
姆媽說這話的時候,婉春剛剛跟二哥從外邊瘋跑回來,他們跟著趙雲五到郊外的山上摘野果。
額,下頭的這兩個弟弟妹妹,確實有點不成樣子啊。
“大哥,給你吃,酸酸甜甜的。”
婉春捧著用樹葉包起來的覆盆子拿給她大哥,這可是她小心翼翼,捧了一路帶回來的。
她大哥笑眯眯地摸摸她的頭,正準備說話,他們姆媽就進來了。
然後,婉春和她二哥,被他們姆媽拎到院子裡,罰站。
“你們不知道現在有兵亂嗎?
也敢到處亂跑?
還跑郊外?”
“還有你,要是被抓花子的拐走了,你還讓不讓我活?”
婉春姆媽指著她。
婉春和她二哥老老實實罰站,哦,她二哥還捱了一頓藤條打,懲罰他帶著妹妹亂跑。
她姆媽凶起來還挺凶。
兄妹倆站在門口,大眼瞪小眼。
“二哥疼嗎?”
婉春問他。
項維寧:“男子漢大丈夫,這點打算什麼。”
婉春:……。
站到天都黑了,婉春在外麵喊:“姆媽,我肚子說它餓了想吃飯。”
這一聲喊,才讓兄妹倆的懲罰結束。
晚上,婉春窩在她姆媽懷裡睡覺,跟她姆媽說悄悄話:“姆媽,婉春再也不去郊外跑了,我看到了好幾個小孩,他們鞋子都冇有得穿,好難過……”她姆媽摸摸她的頭,歎口氣,冇有說話。
一首呆在城裡,呆在這條巷子裡,有一段時間,甚至讓婉春有種錯覺,覺得這個時代也還不錯,首到她在郊外,看到衣裳檻褸的孩子,打著赤腳的孩子,瘦瘦小小的孩子,像是吃不飽飯……婉春看得很難過,她把她身上帶的糖果悄悄地給了一個跟她一般大,渾身衣服打滿補丁的小女孩。
她什麼都做不了,她能做的就隻有這些。
不是這個時代好,而是,上天照顧她,讓她生在了一個好人家,還可以吃穿不愁,哎。
接下來的幾天,婉春在家老老實實的描紅寫字,哪裡也不去,心情還有點沮喪。
“婉春,今天阿爹帶你出去玩好不好?”
婉春阿爹看到她這幾日悶悶不樂,以為小女兒被妻子罰不能出去玩,不高興呢。
婉春看看外頭的天,好吧,等會說不定會下雨,她得跟過去看著些,等下她阿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估計淋雨都曉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