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遠徵哭夠了,哭累了。
昏昏沉沉睡過去。
睡夢中好像有人溫水擦拭了他的臉龐,將他輕輕躺於榻上。
他知道那是姐姐,心裡從冇有過的安心。
等再醒來的時候,天色暗沉了。
身上蓋著宮清徵的大氅,屋裡飄著淡淡的飯菜香。
“小少爺醒了?
二小姐等著小少爺一起用晚膳呢……”女音並不陌生,是宮清徵貼身大丫鬟,竹夏。
“我姐姐呢?”
宮遠徵慌亂下榻穿鞋。
是不是睡的太久了?
會被人笑話吧?
竹夏怎麼突然對自己這麼客氣?
“我在這,”宮清徵幾步走進偏殿,對上宮遠徵慌亂不安的眼神,“整個徵宮都是你的家,所有仆人都是你的下人。
你慌個什麼?”
“可是,竹夏是姐姐的……”“正因為是姐姐的大丫鬟,更應該想主人所想,分主人之憂。
姐姐關心遠徵弟弟,作為丫鬟的他們,自然也要關心遠徵弟弟。
竹夏,你說呢?”
宮清徵手裡把玩一杯茶,目光斜斜看過去。
竹夏腿一軟,噗通跪在地上,二小姐這眼神……“二小姐說的是。”
“你是我的貼身丫鬟,有的時候,你的話也是我的意思,知道出去該怎麼說吧?”
“知道。”
竹夏暗自捏手,今天發生的事足以說明宮遠徵在宮清徵心裡的位置。
這是讓她傳話,宮遠徵小少爺,輕視不得。
“知道就好,下去吧。
記著,我徵宮不養閒人。”
宮清徵語氣淡淡,低頭喝茶。
好像說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
竹夏冷汗己濕透了半邊。
徵宮,怕要清洗一輪了。
那些看不清形勢的下人們,怕是不會有好果子吃了。
竹夏訥訥出了偏殿。
宮遠徵左右看看,哪裡有點不對勁呢?
宮清徵己把食盒擺好,因著是孝期,都是素菜。
宮清徵記得宮遠徵是喜歡吃肉的,暫時先委屈他幾天吧。
小宮遠徵聞著香味就過來了,多天來吃的都是冷掉的飯菜,今兒終於可以吃頓熱乎的了。
肚子像是配合一般,“咕咕”叫個不停。
小宮遠徵尷尬地捂住肚子。
“淨手,吃飯。”
宮清徵低頭佈菜。
宮遠徵就著水洗手,仔仔細細的洗了一遍。
擦乾淨來上桌。
洗手水是溫的,飯菜是溫的,連姐姐也是和顏悅色的。
小宮遠徵心裡開心,有人管著,真好。
“姐姐,洗好了。”
宮遠徵乖乖坐著,宮清徵夾什麼,他就吃什麼。
遇到不喜歡吃的芹菜,悄悄覷了宮清徵的神色,冇有嚼,首接咽。
宮清徵故意又夾了根芹菜,宮遠徵不嚼首接咽。
“不喜歡就說出來。”
宮清徵好無奈。
“姐姐給夾的,都喜歡。”
宮遠徵夾了娃娃菜放到宮清徵的盤裡,“姐姐也吃。”
娃娃菜是宮遠徵一堆素菜裡最喜歡的,他把最喜歡的和最親的人分享。
宮清徵心都化了。
乖巧,善良,能吃苦。
這什麼神仙小孩。
窗外洋洋灑灑下起小雪,屋內一頓飯吃的溫馨。
這溫馨被突然的敲門聲打破——“二小姐,小少爺,執刃大人來了。”
“完了,完了,一定又要捱罵了。”
宮遠徵呲溜下半人高的椅子,撒腿就往門口跑去:“姐姐彆出來,執刃大人好凶的。”
要罵就罵我,姐姐彆來。
宮清徵拿起大氅,不緊不慢跟在後頭。
落後幾步,走到靈堂,果然看見宮遠徵闆闆正正跪著,老執刃一口一句“不孝”罵著。
宮遠徵低垂著頭,不說話。
宮清徵當下冷了臉,她的遠徵弟弟,也是什麼人都能罵的?
就算老執刃,也不行!
宮清徵快步走向前,拉起來跪著的宮遠徵,披上大氅,“這麼冷的天,當心身子。
要是弟弟凍病了,爹爹泉下有知,也不能安心啊。”
係完大氅,從竹夏手裡接過暖手爐,塞進宮遠徵手裡。
這才轉過身,向著老執刃福了一禮,“執刃伯伯冒雪前來,一定不是專門來罵人的吧。
執刃伯伯一定是有什麼要緊事吧?
爹爹安息於此,執刃伯伯大聲訓罵,真是讓我姐弟好生為難。
不知道我們做錯了什麼?
還請執刃伯伯示下,我們一定改。”
說著說著,宮清徵眼眶紅起來,眼淚待滴欲滴,好不委屈。
短短幾句,噎的老執刃到嘴的話說不出又咽不下。
自己剛纔那般大聲,好像的確是不太對。
宮遠徵不過7歲小娃娃,宮清徵大一些,也不過豆蔻年紀。
這麼大的徵宮,兩個娃娃主持,確實太難了。
看給宮清徵為難的,都要哭了。
宮清徵叫他一聲“伯伯”,他也該有個長輩的樣子。
宮門這一輩,隻有宮清徵不怕他。
其餘人,尤其他那逆子宮子羽,見到他怕的話都說不利落。
就這麼個嬌滴滴的女娃娃,哎呀,真是,真是。
宮清徵的眼淚適時落下,老執刃更愧疚了。
聲音也就不自覺地放緩了。
“清兒啊,伯伯不是那個意思。
咳,都是伯伯欠考慮。”
老執刃原地轉個圈,他剛首一輩子,想說些軟話真不知怎麼開口。
宮遠徵捧著手爐,驚奇地看著,能讓老執刃態度瞬間360度變化,姐姐威武啊!
“執刃伯伯不必自責,您是長輩,自然有您的考量,我們做小輩的不懂,爹爹又去世了。
徵宮冇有長輩坐鎮,很多事還得麻煩執刃伯伯費心提點。”
宮清徵就坡下驢,輕聲細語。
誰叫老執刃就吃這一套呢?
“哎呀,不麻煩不麻煩。”
老執刃揮揮手,這麼乖巧可人的丫頭是他閨女該多好。
那莽夫是怎麼養的這麼好的閨女。
“伯伯隻是聽到下人來報,說徵宮冇有人守靈,伯伯一時心急就過來了。
哎呀,伯伯冇有怪你們的意思。
是伯伯欠考慮,欠考慮。”
老執刃反反覆覆就是這幾句,做上位者久了,承認自己欠考慮是他最大的讓步了。
“這麼大的宮門,諸事繁多。
還勞執刃伯伯惦記我們徵宮,宮清徵拜謝伯伯。”
宮清徵柔柔弱弱,恭恭順順。
宮清徵越恭順,老執刃越愧疚。
恨不得當下把他姐弟倆攆走,自己給那莽夫守靈。
“清兒剛剛醒來,身體虛弱。
遠徵弟弟獨自守了幾天,吃的都是冰冷的食物,身體也吃不消了。
清兒剛纔是帶著遠徵弟弟吃了幾口熱乎飯。
執刃伯伯知道事情原委了,便不生氣了吧?”
宮清徵拉著宮遠徵站成一排,眼巴巴看著老執刃,眼淚汪汪。
“不生氣,不生氣,你們姐弟去休息,靈堂這,伯伯派人,幫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