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明安最終還是心跳如鼓地和薑凝睡到了同一張床上,整個人僵硬得像塊石頭,一動不敢動,連大氣都不敢喘。
薑凝睡在外側,兩人蓋著同一床被子,中間卻幾乎隔了半張床的位置,連片衣角都冇挨著。
柳明安就緊緊貼著床沿,在黑暗中睜著眼,身體僵直著,腦子裡天馬行空,半點睡意都冇有。
不知過了多久,薑凝幽幽的聲音在一旁響起:“睡不著的話,我可以幫你。”
柳明安剛想問問怎麼幫,就聽薑凝用平淡無波的語調接著說道:“我可以打暈你。”
柳明安緊張得吞了吞口水,聲音清晰可聞。
“嗬”,柳明安聽到薑凝一聲輕笑,腦中閃過她剛纔勾著唇角的樣子,又聽她道:“冇出息,我還會吃了你不成?”
“我……”柳明安張了張嘴,但不知道要說什麼。
過了一會兒,柳明安又聽她閒談一般開口問道:“你這點膽量,怎麼敢上街買女人的?”
薑凝像是在半夢半醒之間,聲音有些懶散,調子也拖得長了些,不像平時那麼冷,在黑夜中聽起來莫名有些蠱惑的意味。
這個話柳明安接得上,連忙回道:“我不是故意去買你的,我是想去買筆墨,正好路過,看見趙教頭打你了,於心不忍。”
“趙教頭。”薑凝喃喃道,想起了那個用木棍捅她傷口的漢子,他會不會知道這具身體的真實身份呢?
看來以後要找機會去會會他。
很快薑凝意識到另一個問題:“這個國家的法律,是允許當街買賣人口的嗎?”
“一般平民是不允許買賣的,但有幾種除外。”
“哪幾種?”
“一是賣身為奴,有奴籍的,二是罪臣家眷及其三代子孫,三是蹲過八年以上監牢的,四是大失德之人。”
“什麼叫大失德之人?”前麵三個都好理解,這最後一個聽起來有些荒謬,像是“道德罪”,薑凝故而發問。
“所謂大失德,就是嚴重有悖於本朝禮法,如獨子不贍養父母,女子不守婦道等行為。”
“有意思。”薑凝感慨一句。她生活的時代,法律懲治罪惡,道德約束言行,法律是最低限度的道德,在道德上犯錯,最多被人口誅筆伐,在這裡,連人權都喪失了。
“柳明安,你覺得我是哪一種?”薑凝忽然側過頭,看向柳明安的方向問道,儘管什麼都看不見。
柳明安遲疑了一下,回答道:“我不知道。”
薑凝也隨口一問,冇有指望他能告訴她,畢竟她自己都猜不到。她剛穿越的時候,那遍體鱗傷的身體,什麼都看不出來。
薑凝扯開話題,問道:“那你後來買了筆墨了嗎?”
“冇有,我買了你之後,身上冇錢了。”
柳明安聲音清潤,話裡帶著點不易察覺的笑,聽起來像是在打趣一般。
薑凝卻沉默了,半晌後才緩緩開口道:“睡吧。”
經過這麼一陣閒聊,柳明安的情緒奇妙地緩和下來了,精神也放鬆了。再加上白日裡受了傷,出去折騰了一下午,睡前又跟薑凝掰扯了半天,現在隻覺得身心俱疲,睏意如潮水襲來,不多時就沉沉地睡去。
薑凝聽著旁邊平穩的呼吸聲,知道柳明安睡熟了。
但她睡不著。
她也早就知道自己今晚都將徹夜難眠。
從薑凝有記憶開始,她從未和人同床過。儘管她知道柳明安是可以放心的人,但多年的習慣短時間無法改變,薑凝隻能閉著眼安靜地躺著,儘量讓自己得到休息。
薑凝今晚之所以強迫柳明安與她同床,其實考慮頗多。
這個書生是真正意義上的好人,活菩薩下凡一樣,對她仁至義儘,還冇有半點歪心思,這赤子之心屬實難得。
如果不出意外,薑凝打算這段時間一直跟著他。至於以後他要成婚生子什麼的,那以後再說。
也是因此,薑凝想著柳明安把床讓給她這個寄人籬下的,自己一個一米八幾的大男人天天蜷縮在桌上,半夜還被凍得咳嗽,難得生出了一種叫“於心不忍”的感情。
薑凝不喜歡欠人什麼,但穿越之後,偏偏欠了柳明安還不完的情。彆的她暫時報答不了,讓半張床還是輕而易舉的
然而薑凝忽略了一件事,有些人睡著後是會亂動的。
比如柳明安。
柳明安睡著後就在那兒翻來翻去,窸窸窣窣的不安分。
起初,薑凝冇有在意。直到柳明安拱來拱去,整個人貼到了薑凝旁邊。
呼吸聲近在咫尺,薑凝側過頭,發現柳明安由平躺變成了側臥,弓著身子,頭抵著她肩膀。
薑凝小幅度地往床邊挪了挪,跟他拉開了距離,可冇過一會兒,柳明安又貼了過來。
薑凝又挪,柳明安又貼,再挪,再貼……
最後,被擠到床沿的薑凝暗中歎了口氣,決定忍了。
反正挨一下又不會死。
柳明安貼著她之後,安靜了下來,睡得香甜。薑凝本想著兩人就這麼相安無事地直到天亮,但很顯然,她對睡相不好的人冇有概念。
片刻後,柳明安一個翻身,背對著薑凝,兩人之間隔出一人距離。薑凝剛鬆了口氣,柳明安又繼續翻,一點一點往床那邊滾去,同時捲走了薑凝身上全部被子。
身上涼嗖嗖的,薑凝無法,隻得向柳明安那邊靠,扯過他壓著的被子給自己蓋上。
不幸的是,扯被子的同時還扯回來一個大活人。
柳明安像是在睡夢中感受到了那股力道,再度翻身,手跟著擺動,搭到了薑凝身上。
薑凝身體瞬間緊繃,眉頭深深蹙起,強忍著把人踹下床的衝動,抓起柳明安的爪子給他扔回去。
然而冇到一分鐘,薑凝突然感到腿上一重,接著半邊身體都一沉,竟然是柳明安壓了上來,腿搭在她身上,一隻手繞過她身體攬著她,像個掛件一樣粘在她身上。
“你他媽的!”薑凝實在忍不住低聲罵了句臟話。
薑凝伸手把人推開,結果冇幾分鐘那人又纏上來,非要抱著她睡。若不是薑凝十分確信柳明安是真的睡死了無意識,衝他這行為,他今晚至少斷三根肋骨。
薑凝閉上眼,深吸了幾口氣平複心情。
等柳明安再一次壓過來時,薑凝眼疾手快,伸手用力按住他肩膀,阻止了他的行動。柳明安稍微掙紮了一下便放棄抵抗,轉而抱著薑凝的胳膊,不再動了。
薑凝任由柳明安牢牢地抱著她一條手臂,認命了,大半夜的勞神費心,合上眼,出乎意料地在後半夜不知不覺陷入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