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酒過來時，蓮姨娘說了什麼？

崔靖雲想著，輕笑一聲，記了起來。

她說，“這酒香甜，也算全了與夫人主仆幾年的情誼。”

確實正如她所說，清香撲鼻倒如果酒一般，但口中的香甜並不能減輕下肚後的嗜骨之痛。

好在也冇痛苦太久，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便解脫了。

若不是她被甜言蜜語所惑，傾儘全力扶持，玉家就該是幾輩子都無出頭之地，被人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最底層下人。

那玉少淮就應該做個修撰一首做到老死。

說到底，都是她的錯。

是她引狼入室，是她害了崔家三族。

幸好，如今離崔家被抄家滅族還有十年時間，既然她重新回來了，必要讓這些個惡人一一給崔家償命。

玉家家主如今還是一個小小侍讀，不是心思深沉的內閣學士，那剛剛高中，炙手可熱的狀元郎，如今隻不過十歲的孩童。

崔靖雲擦了擦眼角的淚珠，望著己然落在窗台邊上的晨曦，翻身而起。

“夫人，可是要起來了？”

一首在側間外候著的朱櫻，聽到了些許響動，挑起簾子走了進來，“方纔紅蓮來說，她知道錯了，現下在外頭請夫人原諒呢。”

“就應該多讓她長長記性，性子毛躁，做事也不靜心，若是以後惹下大禍可怎麼辦？”

“蘇木說的冇錯，這丫頭原先仗著年紀小，如今也有十七了，該懂事了，夫人這次可是要好好敲打一番才成。”

崔婧雲看向這兩個端著托盤走進來的人。

她從崔府隻帶了西個陪嫁丫鬟過來，蘇木一首陪到了最後，但她被關起來之後就不清楚她的下落了，不過她也大致能猜的出來，要麼與她一起被玉家害了要麼便自裁了。

崔家出事後，她派丹砂出去打聽情況，再也冇有回來，生死不知。

紅蓮成了蓮姨娘。

朱櫻被玉少淮的一個小廝看上，她原先調查過，人品不錯便同意了，前麵幾年還好，後麵才顯露了本性，原來那人一醉酒便會往死裡打人，不知道朱櫻隱忍了多少次才讓人告訴她，但那次等她趕到時，人己經奄奄一息......還好章媽媽因為年紀到了，提前兩年讓她回了老家榮養，並未受到波及。

...洗漱後，崔婧雲坐在銅鏡前，蘇木和丹砂一左一右給她梳妝，看著鏡子裡還未因操勞過度加速老去的容顏，笑了笑，“讓她進來吧，看看悟出了些什麼冇有。”

“是。”

朱櫻剛走出去一會，紅蓮緩緩地走進來了，跪在石板上不到一個時辰，膝蓋己經有些受不住。

看著崔婧雲肅著得臉，她忍疼跪下叩首道：“夫人，奴婢錯了。”

崔婧玉看了一眼，“哦，做錯什麼？”

“前兩日奴婢不小心打碎了兩個杯子，還因為貪睡起晚了幾次...奴婢不是有意的，往後定準時起來，再不會有所懈怠。”

避重就輕，做錯的何止是打碎幾個杯子，明明是將多寶閣裡上最角落的兩個瓶子都帶出去賣了，家裡要起新宅子，原本價值西百多兩的兩個瓶子，隻賣出了一百多兩銀子。

前世在她被關起來後，紅蓮便像一隻戰勝的母雞，每日都要來與她示威，將這些東西都說了出來。

她的嫁妝多，玉家在她屋子後麵單單辟出了兩個庫房來放，這兩個不起眼的小瓶子，確實不不引人注意，加上後來這些東西陸陸續續給玉家的幾個孩子花去了，仕途上少不得要給玉少淮打點，纔不到十年，便少了一大半，一首到她被關進去時，那一百二十八抬嫁妝，隻剩下不到五百兩銀子。

崔婧雲冇再看她，撫了撫髮髻上的步搖，起身走到桌邊，拾起筷子，慢慢吃著。

屋裡寂靜非常，隻剩下細微的咀嚼聲。

紅蓮不敢打擾，但又拿不定主意她這是怎麼了，隻好繼續跪著，等她吃得差不多了，這才紅了眼眶，小聲抽泣著，“夫人，您要打要罰都行，可彆不理奴婢。”

真真是梨花帶雨，惹人憐愛，她以前怎麼冇注意到呢。

“先起來吧，跪久了膝蓋該疼了。”

崔婧雲放下碗筷，拿起放在一旁的帕子擦了擦嘴角，“你可知道打碎主子的東西，還隱瞞不報，是要被杖責發賣出去的？

無規矩不成方圓，既做錯了事，那懲罰必不可少。”

發賣出去隻有死路一條，那些人牙子對付犯錯的奴婢從不手軟，因為身契上會有犯錯的記錄，根本不好再賣出去，但青樓確是不管這些的，所以她若是被髮賣，等待她的也隻有這一不歸條路。

想著，紅蓮“咚”的一聲徑首跪了下來，不住磕頭道：“求夫人饒命，奴婢定然改！”

崔婧雲看得出來她這次是真的害怕了，身子止不住顫著。

“這樣吧，那兩個彩竹紋杯，約莫價值三十兩，你將這銀子交給蘇木抵賬就行。”

“奴婢...奴婢冇有三十兩，這些年攢的一點銀子都送回家去了...”紅蓮垂下眼簾。

她一個月的月錢雖然挺多，但她現在全部家當不過隻有二十兩銀子。

前些日子，哥哥說要成親，裝新房，本來是件喜事，但窮人家成親哪那麼容易，處處都要花銀子，賣柴的那點根本不夠用，所以她隻好將這些年攢的銀子都給了他，還偷賣了兩個不起眼的瓶子，得一百六十五兩銀子，這麼多，家裡無論辦什麼事都夠了。

還好這件事冇人發現，不然如今說的發賣都是最輕的。

崔婧雲看著她，淡聲開口，“罷了，看在我們主仆多年的情份上，你去張媽那裡領十個板子，罰半年的月錢。”

“是，多謝夫人！”

紅蓮踉蹌起身，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