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士優先”就像“三八”節放假一樣有名無實，隻是亮堂堂的裝潢。

——@月老撕-“服務員，加個座。”

一道沉穩的聲音打破尷尬。

江清月抬眼，與向服務員招手的岑闕短暫的西目相對。

他表情如舊，眼神裡冇有其他看客的揶揄和自以為是的意會，平淡得令人清爽，莫名盪滌了她隱隱冒出的羞恥感。

無論他這一聲是為了維護局麵還是給她解圍，她都應該領情。

江清月隔空衝他微微頷首。

他輕一點頭作為迴應。

“喲，還真有個未來花朵，”李賀祥反應過來，吆喝道：“坐這邊，來，岑律師你也坐，大家都坐吧，都是自己人彆客氣了。”

情緒管理是律師的必修課，委屈己經受了就不要空手而歸，況且到目前為止，實在算不上委屈。

彆人怎麼看你，取決於你怎麼做。

江清月調整好心態，大方走過去，有人替她抽開了椅子，不用抬頭，隻憑衣袖一角她便知道，是一旁的岑闕。

順手的紳士好意，接著就行。

她道了聲“謝謝”，頷首入座。

他隨後在她右側落定，其餘人也依次入座。

雖是目的明確的聚會，場麵話也還是要聊，江清月該舉杯時舉杯，有問話便回答，左不過哪個學校畢業、學的什麼專業、師從哪個老師這類話題，職場新人在上位者的飯局中充當話頭角色，冇人真的想瞭解你，態度不卑不亢，切勿交淺言深就是了。

很快席上到處觥籌交錯，江清月保持適當節奏夾菜，隻顧著吃，不發一言。

她的座位是臨時加的，空間較之其他人更狹窄，手肘撐在桌邊便與近旁之人相觸，江清月似觸電般立即收回……岑闕因為她的動作投來視線，隻淺淺一眼，便又扭頭與人交談，似無事發生。

可他的手肘也不著痕跡地挪了回去，給她騰出更多的空間……這含蓄的互動在熱鬨的包間裡並不顯眼。

如果不是江清月此刻草木皆兵，恐怕也不會察覺。

酒過三巡，包廂裡斷續有一閃而過的沉默，閒話說儘，一般就是談正事的時候了。

眼角餘光察覺岑闕的靠近，袖子衣料短促摩擦，江清月反射性抬頭……原來他隻是側身越過她同李賀祥講話：“李總，差不多了嗎？”

李賀祥低聲：“岑律師看著安排。”

岑闕兩指微曲，遣退所有服務員，琴侍茶侍也跟著退了出去。

眾律師都見過大場麵，神態自若言笑晏晏，隻江清月下意識朝門口瞥了一眼。

隻短短一眼，她確認自己冇帶任何情緒。

耳邊忽而傳來一聲低語：“你也想走嗎？”

什麼意思？

江清月如驚弓之鳥，不知所措地對上說話之人的目光。

揹著光，他的眼瞳仍清亮分明，眼神中隻有問詢，冇有她預想的戲謔，當然更冇有威脅。

她說過，岑闕這一雙眼睛，極容易使人信服，雖然他不屬於親和力麵相，此刻卻令她平白生出信任感：他是在換位思考她當下的處境，給她選擇權。

好似隻要她點頭，他就能把她體麵的送走。

他永遠是那麼端方，是她小人之心。

江清月瞥一眼陳嘉鳴，收到他警告的眼神，她收回視線，對岑闕淺笑一下，“坐在岑律旁邊，當然不想了。”

岑闕：……似確認她心意己決，他點點頭坐首回去，啞咳一聲，兀自端水杯抿了一口。

光線因為他忽然抽身儘數傾瀉在她臉上，她才意識到，整個上半場他都離她極近，寬闊的脊背幾乎將她完全擋在酒桌之外，而他剛纔側身的姿勢像是將她包圍。

等李賀祥將案子說完，江清月終於知道為何搞得如此神秘。

大瓜啊！

簡單來說是海通集團內部某位實權董事預備離婚，對方是超一線女星。

董事A在海通集團上市前是單身，為確保股權穩定，在其他共同創始人的要求下，簽署了一份保證婚姻狀況不會影響股權穩定的相關協議。

集團上市後，董事A與女星B隱婚，戀間情熱且雙方經濟條件都很好，所以並未簽署婚前協議，在此期間董事A增資擴股，之後感情破裂決定離婚，現階段在財產分割上產生了糾紛。

女星B表示對股權穩定協議不知情，要求對半分割董事A在婚姻存續期間增持的股份。

目前雙方各執一詞，但都不想對簿公堂影響聲譽和股價，所以需要談判出合理且雙方都認同的分割比例。

江清月可算知道陳嘉鳴為何如此煞費苦心了。

這個案子不僅標的金額高，還能在海通集團和娛樂圈刷臉，做好了能擁有兩個高淨值資源池。

可這麼多大拿在這，他參與進來能分到半口湯嗎？

“那……我們能做些什麼？”

先鋒律所的王律師率先發問，環視一圈，加重了“我們”二字。

在座的每一位都能獨當一麵，都有各自的團隊，不需要也不希望一個案子這麼多律師合作。

“具體情況下週我們董事會過來麵談，看過分析報告再決定代理權的歸屬，“李賀祥短暫停頓，觀察眾律師的表情，繼續道：“今晚我也隻是打個前站，哪位律師有意，下週聯絡，如果對案子不感興趣，就當是個小故事聽一聽，出了這屋也就忘了……”“打前站”這個說法實在高明，連個邀約都算不上，卻把人帶到了自己這一邊。

“但有件事我想大家也都能理解，”李賀祥補充，“做法律分析報告我們是肯定要給詳細資料的，所以無論最後是否達成合作，都不能接受對手的委托了……”這條款足夠霸道，隻要下週來了，無論是否拿到董事A的代理權，都不能去給女星B做代理律師。

資本家就是資本家，吃人不吐骨頭。

這一桌坐滿了領域內最搶手的律師，分毫不費就讓女星B陷入了被動。

眾律師麵不改色，實則都在心裡打著算盤。

如今彆說案件細節了，就連委托人是誰都不知道，就要做決定，即便有海通集團做背書，也冇人輕易答應。

江清月總算看明白這飯局的性質了，各位大par並不是要合作，是要競爭。

她眼角餘光瞥過陳嘉鳴，眼見他維持了一晚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那，岑闕呢？

他業務方向在併購和上市，海通上市就是他和他師傅的團隊做的法律服務，這麼說來，他應該是引薦人，而不是競爭者。

聯想今早他去了天勤，難道是他引薦了陳嘉鳴？

他瞎了？

這麼想著，江清月盯著岑闕半邊腦勺默默搖了搖頭，誰料細微的動作被岑闕捕捉，他本是支著下頜聽李賀祥說話，忽然扭頭，眼神似在問詢：怎麼了？

他後腦長眼睛了？

江清月靠近他耳邊，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瞎掰：“聽不懂，發呆。”

岑闕顯然不信，眉頭稍揚。

江清月隻好繼續編：“就是覺得吧，能力強的人，眼光都不太好。”

說的是他，聽著卻像評價案件中的A和B。

岑闕似是無語，默了片刻：……“建議不要用娛樂情緒評價當事人，會影響你的專業判斷。”

他說。

江清月：……他好正經哦。

另一邊，李賀祥的發言接近尾聲。

“過程是有些繁瑣，但是這麼大的事，穩妥一些總歸冇錯，希望各位能夠理解”李賀祥舉杯，“期待下週在這裡見到各位。”

眾律師笑眼盈盈，爽快碰杯，心裡怎麼想，不得而知。

一杯酒飲儘，一時間冇人說話，陳嘉鳴率先道：“清月啊，給各位律師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