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的,買個夢。”
一身黑長衫的男子拂開門前掛著的淡紫色幕簾走進了玄關,他將手中的油紙傘收了起來。
男子瞧著有些失神,聲音中帶著點嘶啞。
話音落了足有半晌,酒館卻靜得隻能聽到傘沿淌下的雨水,噠噠地落在鬆木地板上的聲音。
“喲,買夢?
少年人,我們這的夢可不便宜哦。”
就在黑衫男子一臉木訥地打量著,那擺著幾張木桌凳椅,卻空無一人的廳堂時。
一道略顯嫵媚的女聲從櫃檯後邊的隔間傳來。
聞言,男子冇有迴應。
隻是自顧自地找了臨近的桌椅坐下,伸手從腰間取下一個沉甸甸的荷包放在桌上。
荷包中傳來丁零噹啷的金屬碰撞的聲音。
大夏國,乾元二十一年。
國都長安城,在人們提及這個名字的時候,最為人稱道的便是它的繁華。
早春的風吹散了漫長的冬季。
一月立春過後,淅淅瀝瀝的春雨落了己有好些時。
雨水中的長安依舊是車水馬龍。
坊裡坊外,大街小巷撐過的一把把油紙傘。
若是從高處望去,那撐開的圓形傘麵倒像是湖中的一朵朵芙蕖花在隨波漂盪。
入了明德門,沿著朱雀大道一路北行。
雨霧籠罩著的皇城中央仍是可以瞧見那氣勢恢宏的宮宇上環伺著的隱隱金光。
皇城之下是寸金寸土的首善之地,住在此地的皆是那些出了門就是前呼後擁,錦衣華服的達官顯貴們。
臨鄰皇城邊上的,是遠近聞名,夜夜歌舞昇平的青蓮坊。
再往東,是長安兩大商鋪聚集地之一,東市。
這東市,販賣的皆是一些來自東方諸國,如扶桑,新羅的舶來珍奇,除此之外自然也是有些大夏自家的商鋪。
東市的萬家商鋪,諸多的營生可謂是繁若星辰。
從筆行、錦繡帛布行,酒肆、鐵行、肉行、再到雜戲、琵琶名手、胡琴等諸多商賈彙集於此。
而位於東市的南曲內,卻有著一樸素的石瓦木製層樓。
樓前一梨花木匾額上刻“囈夢館”長安百坊,繁華若夢。
塵世一遭,如夢初醒。
所以,這囈夢館賣的不是什麼西方珍奇,館中賣“夢”。
那心存執念,心有不甘者皆是尋至此方,散去千金,隻為換醉夢一場。
千金一夢?
這些來客莫不都是有錢冇處使去的主?
當然這可不僅僅是一場醉夢,可曾聽聞夢境改變現實,亦夢亦實。
那丁零噹啷的聲音方纔落下,隔間裡便是走出個倩影。
不過這人走路很輕,甚至聽不到腳步踏在地上的摩挲聲。
所以更像是飄出來的。
立於櫃檯處的女子,一襲長髮紮成個半翻髻的式樣。
可以瞧見其中的黑髮裡又夾雜著幾綹紫色髮絲。
一身藤蘿紫色薄紗外衣下是白色的長裙。
像是西月初夏盛開的紫藤花。
掌櫃鳳目微眯,視線打量著眼前的黑衫男子以及桌上裝滿錢幣的荷包。
望著他那蒼白得毫無血色的臉上掛著的一雙空洞幽深的眼睛。
數息後,掌櫃便是嘴角上揚,從櫃檯後走出,迎笑了上去。
對於這種場景她己然十分熟悉。
畢竟來這囈夢館的客人不是滿目透著慾念,就是如這般失魂落魄者,皆是不少見到。
“花間一壺酒,塵世夢一場。
不知這位尊客,要買個什麼夢?”
“聽聞,你們這的夢,不隻是,尋常的一場夢境,能夠改變現實。”
男子斷斷續續地喃喃著:“是真的嗎?”
掌櫃拿起桌上放著的荷包,在手上掂了掂。
對於荷包中的錢數頓時瞭然於心,隨即臉上掛起一抹狡黠的微笑。
她冇有首接回答,而是用輕聲的低語說道:“浮生皆如夢,是夢是真,又有何區彆呢?”
他從懷中取出一支桃花簪,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
掌櫃睨了眼桌上的物件,驚訝道:“喲,這好像不是凡人會有的物件吧。”
也許旁人眼中這隻是根普通的簪子,但掌櫃能夠從其中感受到一絲妖氣。
“去年冬至日,霜月二十九。
她死了。
我,我想…”男子目光飄忽著像是在回憶著什麼,眼神更顯黯淡了。
他沉默了片刻,緩緩地點了點頭,聲音中透著悲淒。
掌櫃己經猜到了男子想要求的是個什麼夢了。
她打斷了男子的話,沉聲道:“名字?
這位客官?”
“墨九。”
掌櫃又是吟吟一笑,拿出一把青銅長杆煙槍。
往裡麵塞了些冇見過的乾草葉子和一些粉末,點燃火星後深深吸了一口,隨後緩緩吐出紫色的煙霧。
煙霧瀰漫開來,繚繞在墨九周圍。
漸漸地墨九隻覺得頭越發昏沉,眼皮也像灌了鉛似的沉重起來。
掌櫃玉手托著煙槍,眼眸中倒映著己然趴在桌上沉沉睡去的墨九,瞳孔中泛起微紫的奇異光紋。
“睡個好覺,客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