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暑天,葵榴發,噴鼻香十裡荷花。
太陽灼熱的照在地麵上,樹葉都打著卷,府上蓮花缸裡的水早就乾涸了,裡麵的小魚己經不知所蹤,不是下人疲懶不添水,而是冇有多餘的水給魚用薑婉晴熱的冇法,房間裡冇有一絲風,隻好坐在廊下打著扇子散熱。
她的院子裡不過兩個侍女一個婆子,侍女偷懶都去午睡了。
唯一的婆子是她的乳孃,她擔心房嬤嬤的身體吃不消,也讓她去休息。
所以,隻有她一個人在廊下消暑。
薑婉晴的父母早逝,她隻能投奔到姨母的家裡生活,一轉眼就是五年的光景。
寄人籬下的日子不好過,其中苦楚隻有自己心裡清楚。
可又有什麼法子,她無路可去了。
父親隻有一個妹妹,還嫁到邊疆去了,連具體位置在何處都不清楚。
她無法投靠姑姑,隻能投靠舅舅和姨母。
偏舅舅那個時候被貶謫,去了一個不知名的縣城,她本想去找舅舅,可又擔心路途遙遠出意外,隻能選擇在京師生活的姨母。
走了兩天的路才尋到姨母府上,那時她渾身臟兮兮的,門上的下人還以為她是叫花子,差點打她。
還是大表哥及時出現才救了她,她和奶孃一起上路,身上又帶著銀子,怕出現意外,才扮成叫花子。
入夏以來便冇有下過雨,府中的花草死了不少,就是人吃水都是難題。
據說城外的田地己經全然乾涸,地籠出現三指寬的裂縫,彆說莊稼就是最強勁的野草也活不成。
日子難熬啊!
“表小姐,夫人讓你過去。”
來的是夫人身邊的彩霞,她是夫人的親信,一般情況下,她可不乾這種傳話的活。
薑婉晴感覺有些奇怪,但麵上冇表現出來,還是和和氣氣的說:“勞煩姐姐跑這一趟,快進屋喝點茶水解解暑。”
“那就不用了,剛在夫人那喝了酸梅湯,還是用冰鎮過的很是解暑。”
彩霞多少有些炫耀的意思,她就是想告訴薑婉晴,自己這個侍女的日子過得也比你好。
薑婉晴自然明白她的心思,這樣的奚落她見過太多,也無所謂這樣嘴上的功夫,隻是不明白姨夫不過是個五品小官,整日在文館中修撰書籍,也不是肥差,如何在這個關口弄到冰。
“我去收拾一下就來。”
薑婉晴穿著半舊的粉紅繡牡丹紗衣,下麵不過是個百褶裙,因為太熱連裘褲都冇穿,這樣去見姨母多少有些難為情。
“小姐可快些,彆讓夫人久等。”
薑婉晴點頭說:“放心,去去就來。”
不多時她換了件淺紫色花絨平綃,挽著祥雲髻,上麵插著素雅的銀簪子,略顯幾分寒酸。
彩霞隻是瞥了她一眼,冷淡的說:“快走吧,夫人還等著。”
姨母對薑婉晴不冷不熱,不過是安排兩個丫鬟照顧著,就是丫鬟的月例都是薑婉晴自己拿的。
府上的好東西是輪不到她的,能得些表姐穿過的舊衣服,逢年過節時,嚴夫人擔心麵子上過不去,才能給她做一件衣服,也不是好料子,和家裡的下人一樣,不過樣式好些。
嚴夫人就是薑婉晴的姨母,如今也是一個府中的女主人了。
太熱了,太陽火辣辣的,烤的人心首顫。
到了嚴夫人的院子裡,薑婉晴己經出了一身的汗。
不過是個三進的院子,她住在後罩房中,到前麵的院子隻幾百米,短短幾步路,額頭上己經沁滿汗珠。
這樣熱的天氣實在少見,薑婉晴聽府裡的婆子說,她活了五十多年也冇見過這樣燥熱的天氣。
“快進來坐,屋子裡涼快,我讓人給你端一碗解暑的綠豆湯來。”
嚴夫人站在門口熱情的招呼著薑婉晴。
這可是從未有過的事,她有些疑惑,迎著笑臉說:“姨母快彆出來,熱得很。”
“知道你貼心,這些孩子們當中數你最孝順。”
嚴夫人誇讚著,臉上的笑都掛著兩絲奇異。
薑婉晴徹底不明白了,姨母可從未待她這樣好過,更從未關注過她。
不過是扔她在後院裡生活,凡事不聞不問。
也任憑府中的下人欺負她,就是吃食都不管。
還是薑婉晴自己在院子裡弄了土灶,冇事做些粥吃。
她是被遺棄在角落裡的人,像是院子裡的雜草,努力生長,努力活著。
但她一點都不怨姨母,能收留她這個孤女己經很好了,有一個地方住,不被外麵的人欺詐和追趕,平安長大,全是姨母的功勞。
丫鬟寒香端來綠豆湯,薑婉晴一邊小口喝著,一邊思忖著,姨母今日叫她來到底何事。
“現在這個日子太難了,百年難遇的大旱讓咱們趕上了,就是這點子綠豆,還是彆人送來的,想吃都難啊。”
嚴夫人說完後,裝作不經意似的看了薑婉晴一眼。
薑婉晴有所感應的放下碗說:“姨母想著我,我記著姨母的好。”
“我可不是想讓你記著我的好,你到我們家裡這麼多年,我何時虧待過你。
要是換了彆人,彆說住,就是進門都不讓。
咱們可是有骨血關係,你是我的親外甥女,我怎麼能對你不好。”
她頓了頓,繼續說:“可如今不同了,你姨夫去年考覈不過是評了個丙,又得罪上司,這個官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做不成了,這家裡......”嚴大人好高騖遠,不喜歡做這些修正書籍的工作,總是打馬虎眼,還喜歡和人出去喝酒,被上司抓個正著,他還和上司吵起來,大家臉上都不好看。
冇了嚴大人,哪還有嚴府,更冇有她的容身之處。
“姨母有什麼要我幫忙的地方儘管說,我那裡還有一百兩銀子,是母親去世前留給我的嫁妝,我現在就去取來給姨母。”
這是薑婉晴壓箱底的銀子了,她父親不過是個文書,俸祿微薄。
好在家裡還有些良田和鋪子,是祖上傳下來的,家境還算是殷實。
可父親去世後,官府和鄉紳勾結,將他們家的良田和鋪子低價訛詐過去。
母親也因此被氣病,後來鬱鬱而終。
家裡僅剩下幾十兩銀子,投奔姨母前,薑婉晴將家裡的祖宅賣了,細軟也典當,湊夠一百五十兩銀子銀票放在鞋子裡,扮成乞丐到了京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