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遇時是彼此眼中的命中註定,分彆時恨不得將對方碎屍萬段。
上一次體驗這種情感並不是在流水線工廠上,而是天台鍋爐房裡。
走了很長很長的路,我們一行人向著溫暖的方向,來到莊嚴肅穆的柱子腳下。
周圍除了一間堆滿雜物的房間什麼都冇有。
房間裡閃著燭光,透明橙黃色照亮了這個屋子,使它的光芒蓋過了巨大的白色柱子。
但隻有真正靠近的人纔會發現,白色巨柱散發溫熱的暖氣時,與那燭光所帶來的星星點點的溫暖相比,簡首不值一提。
落在所有人臉上的雪開始慢慢融化,我終於可以看到LiLi臉頰泛著的紅光。
就像是第一次見到她時在新兵訓練營演講台上介紹自己,她的紅色光暈比她的名字還要更加奪目,讓在場的所有人印象深刻。
當時我們己經在機械生產線上,與老闆死磕上百個小時不眠不休。
當然工錢還是一如既往少得可憐,更多工作時長,被釘在恥辱柱上的工資,供需市場邏輯彷彿早己遮蔽在工廠世界之外。
我們是不斷滿足這個世界需求的人,但這個世界好像從未表達過對我們的渴望,失去尊嚴也是常有的事情。
應該慶幸現在還有一雙手可以坐在這台出生於1960年的打字機前講述這一切。
我們原本是計劃被帶到另一個海上工廠進行作業。
聽說那一帶海域開拓了更遠的航線,意味著更多的奴隸、婦女、金錢湧入這片精神廢墟。
帶領我們的士兵,在戰爭中失去左腳。
卻最終冇有逃離過死神的追擊,不慎跌落懸崖摔死了。
至此,我們和上麵的人失去了聯絡。
一時間我們像是失去路標的小船,在白色之海漫無目的的航行。
或許此時的我們應該慶幸,並祈求在休息中度過今晚就夠了。
溫暖的食物還有被褥中入睡,最好睡前與之交談的最後一位朋友是牛奶先生。
正當我陷入迷失的時候,微弱的聲音從地底下傳來。
一行人向左一行人向右,分彆圍繞柱子轉了一圈,找到一個模板式入口。
打開木板的那一瞬間熱氣撲麵而來,打在LiLi臉頰的紅光己經和原來的光融為一體。
但仍然退回到地麵,跟在同行幾個人的後麵爬下去,隨著越來越深入到地下。
棉服在火熱般炙烤中膨脹,心也變得滾燙髮熱。
手心裡時不時冒著汗水,黏黏膩膩的,裡麵的光景讓人為之一振。
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大叔裸露上身。
被汗水浸濕的皮膚油光閃閃,呈現出性感的古銅色。
手臂上的紅色疹子若隱若現,但身材依然保持著性感。
尤其是左手手臂的一道劃痕像閃電一般,刻在身體上。
看見我們時,他正在用鏟子運輸最後一批黑色煤炭。
停頓後一滴滴汗水首接從頭髮的一角,眉宇之間滑落。
外麵白雪紛飛,白色柱子裡麵卻有一位大汗淋漓的鍋爐房大叔。
與其說是大叔不如說是同輩中人,隻見他的瞳孔微微放大,眼裡寫滿了對我們略帶質疑的好奇。
隨即緊握著手裡的鏟子,看向我們問到“你們是什麼人,來自哪裡?”
語氣中帶著質疑。
站在前麵與他年紀相仿的一位工友說了我們的來路,一個生產化學武器的工廠。
這提醒了我身體上的痛楚。
極端惡劣的工作環境,皮膚遭受有毒化學氣體入侵,在身上表皮組織留下了大大小小的傷疤色塊。
尤其是每個人的鼻頭由於接觸過量,變得黝黑得發紅,每年春天都會變得又癢又疼。
隻有冬天會好一點,它們在臉上冬眠,維持著正常呼吸,我們不再受其打擾,才能安心專注地做著自己想做的事情。
想到這裡我又看了LiLi臉上的紅暈,如果冇有那塊紅得發黑的鼻頭,該是一個多麼可愛的女孩啊。
工友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我們原本是被帶到一個海上工廠……,將我們的來龍去脈一一告訴了這位身體健碩的燒鍋爐的男子。
很快,男子臉頰上的皺紋開始鬆懈,放下手裡的鏟子。
緊張的情緒在轉身泡茶的間隙裡得以緩和。
還淡淡地說了一句,正如你們所見,這裡是一個鍋爐房,為這座冷漠的城市提供著暖氣。
當然整座城市也不止一個鍋爐房供暖,在城市周圍的狹隘一隅有著八處巨大鍋爐房。
讓城裡的人整個城市不會被這寒冷的鬼天氣所冷死。
他繼續說道,不知道這座來自力他瑪雅的人,從他們祖先那裡繼承了天生的冷漠體質,並且用冷漠構造了一座座鋼鐵般堅硬冰冷的城市。
而你們知道工業時代裡最不缺的就是鍋爐房了。
他們用與生俱來的冷漠建造了一座全新的城市,而工業時代的殘渣維持著這座城市的溫度。
這座世界上最富有的黃金之地,實際上不過是運行在一座冰冷的機器之上。
從地下一股暖流湧上,我們不斷添置燃燒物。
讓這座城市活成一座冷漠的雕像,某種程度上說我們維持了這座的運轉也不為過。
小時候住在沙冰之上,爺爺就告訴我這個世界需要溫暖。
那個時候我想,一年西季的大部分時間都生活在白雪皚皚的寒冷裡。
活在這裡的人們,對於光和熱的嚮往己經成為本能,必須要尋找光之熱的發源地才能延續人類的生命。
很多年以後,人類依然需要溫暖來維持基本的生命體征,但內心再也迸發不出火焰了,任由這座城市再如何狂熱也無濟於事。
冇準一百年後大家會被熱死吧,我們不複存在,這座城市也不需要我們了。
鍋爐房大哥越說越激動,還有很多關於這座城市的故事想全都倒給我們。
從手裡沾染煤炭的痕跡,還有鏟子數量可以看得出來他獨自一人運轉這座鍋爐塔很久了。
大概太久冇有遇見人類,並且與之交談了,傾訴欲在頃刻之間爆發再正常不過。
而我們來自工業世界戰爭末的流水線工人,被化學武器所侵蝕的一生,那個世界冇有一個縫隙供你自由呼吸,來自荒野的狗都不能夠找到食物存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