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逸久久未曾回過神來。

說完這句話，宋汐好像才覺得不好意思起來。

她倉惶地彆過視線，卻也覺得自己的視線無處安放。

趙逸心緒翻湧，一時間，竟是有了種想要擁她入懷的衝動……

他好想說：

你得到了。

我願與你共白首。

但是下一秒，一道清脆的童聲傳來。

“宋姐姐，宋姐姐，玲玲也要放！”

一個小姑娘撲在宋汐裙邊，她的身後，小小的兄長捧著一盞燈追過來，氣喘籲籲的。

趙逸醞釀好的情緒一時間憋回了肚子裡。

宋汐俯身將小小的孩子從地上抱起來。

“哇，好多燈！”

玲玲朝著天空張開胳膊，眼中亮晶晶的。

“阿爹和阿孃也能看到吧！”

她的父母已經死在了水患中。

宋汐看著那些燈，笑著對她說：“他們在天上，看得更清楚呢。”

“好呀好呀！那玲玲也要放一盞！”

身後，小男孩好像並不會放這種龐大的孔明燈。

縱然有趙逸的幫助，他依舊手忙腳亂的。

好半天，才終於找到了點燈的位置，點燃了孔明燈下的火苗。

油紙被熱浪撐開，宋汐抱著玲玲走過去，笑問：“玲玲想寫什麼啊？”

小小的女孩苦惱地思索著，好久後，笑著露出兩顆虎牙來。

“寫哥哥和玲玲的名字好嗎？”

“好呀，玲玲會寫嗎？”

小姑娘泄了氣，搖搖頭。

“玲玲不會寫……”

宋汐毫不在意，拿了炭筆過來讓小姑娘攥在手裡。

“那宋姐姐帶著玲玲寫好嗎……”

她抓著玲玲的手，一筆一劃地在紙上寫下了“玲玲”兩個字。

小小的女孩眼中滿是光亮，看著自己的名字很是稀罕。

寫完，宋汐笑著問：“哥哥叫什麼呢？”

那邊的小男孩撓撓自己的臉頰，不太好意思地說：“母親在時，一直叫我勉兒……”

宋汐點點頭，抓著玲玲的手在紙上寫下了他的名字。

眼見著寫好，趙逸抱起小男孩，走到城牆邊。

瘦弱的小手拽著龐大的燈，男孩抬頭看著浩大的星海問：“阿爹阿孃真得會看到嗎？”

趙逸扶著他的手，沉聲說：“會的……”

男孩愣愣地，許久後，才鬆開手，將燈放了出去。

“燈飛了，燈飛了！”

玲玲拍手呼喊。

一盞孔明燈遙遙飛起，隨風混入了盛大的燈火中。

帶走了過去。

帶來了新的開始。

蘇州開城了。

宋府，宋汐還在跟宋鑰焦頭爛額地收拾著徐大夫的藥材。

老大夫治完時疫後就哎呀一聲倒地不起，無論人怎麼拽都不願意起來，一口咬定自己思慮過剩已經冇幾日可活了。

“那老頭身子骨硬朗著呢，都是裝的，我看他就是不想去太醫院任職！”

宋鑰正說著，內室裡傳來一聲低喝。

“小聲點！一會兒再被那群催命玩意兒聽到了，老朽就真冇幾日好活了！”

徐大夫中氣十足地高喊，絲毫聽不出有什麼大限將至的感覺。

宋汐與宋鑰對視一眼，兩個人都拿他冇有辦法。

正埋頭收拾著醫典，宋鑰忽地撞了宋汐的胳膊一下。

“誒，你聽說了嗎，趙逸馬上就要回京了。”

宋汐的手一頓，臉上卻是看不出什麼表情來，很快又開始重新收拾起手中的書來。

宋鑰皺起眉。

她心中清楚，宋汐心中一定還是有趙逸的。

雖然心中不痛快，可是她還是悶聲問道：“你不跟他回去……？”

回去嗎？

宋汐遲疑了。

那個京城傷她太深，她本不該再回去。

可是僅此一遭後，她又察覺到，在生離死彆麵前，曾經的那些她以為邁不過去、忍受不了的坎坷是多麼渺小。

她抿著唇，長久的沉默。

在這片沉默中，院門敲響了。

宋鑰下意識地起身，宋汐卻快她一步。

“我去開吧。”

說著，她提裙向外走去。

打開門，果不其然，門外站著趙逸。

見到宋汐來開門，趙逸還愣了一下。

宋汐的神情淡淡的。

“何事？”

聽她淡淡的聲音，趙逸一時不知自己該說什麼。

該問她，是不是還在記恨自己？

還是直接問她，願不願意跟他回京城？

他站在屋外，好久，都冇能給自己一個答覆。

宋汐皺了皺眉：“若是無事，那王爺……”

“等一下！”

察覺到她要關門，趙逸趕忙攔在門前。

他撐著門框，低頭深深地望著宋汐。

“我來問你，宋姑娘之前說的話，可還算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