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開始入秋了,漸漸夜雨微涼。
去打仗之前的俞涼原個溫和儒雅的書生。
因博覽群書天資聰慧,最後一舉榜中狀元,原可以大有所為的他,在關鍵時刻卻攬下了武將一職,義無反顧地前往邊疆之地,做好了與西戎打持久戰。
攬下武將一職此前,將軍之席是沈言的父親-沈今桓。
沈今桓奉皇帝旨意前邊境與西戎對抗時,不料遇到對方偷襲,糧草儘失,軍營中的將士幾乎斷糧,加上地形不熟,導致全軍潰敗,沈今桓身負重傷還被敵軍俘虜,放言誓死不投降。
遠在中原的皇帝聽聞大驚,沈今桓可是自己的嫡親兄弟,二話不說馬上派兵準備營救沈今桓,不料卻遭到了由江戚之帶頭的大臣們反對。
江戚之和大臣們一致認為沈今桓己是朝中最驍勇善戰的親王,如今連沈今桓都深陷敵營,恐怕再次派兵會全軍覆滅。
此次折損的將兵不過千餘,若是調遣出所有的精兵良將前往西戎想要沈將軍,加上地形複雜、氣候變化莫測,非中原人能夠受得了,此番前去恐怕希望渺茫。
況且西戎首領曾提出隻要中原皇帝願意送出嫡公主與西戎世子和親,加上每年上供黃金五十萬兩,便化乾戈為玉帛,這樣不僅放了沈今桓,還可以換來邊境子民的安定。
皇帝思量了許久,心裡忐忑不安,如今兵敗己是板上釘釘的事實,表麵言和,實則是向敵國投降,便是自己這個皇帝無能。
但若是不言和,嫡親兄弟還在對方手裡,若是不救出,恐怕也會被後世所詬病。
皇帝獨自一人在殿內猶豫不定。
但皇嗣單薄,應該送誰去和親呢?
皇親中僅有的就剩下沈王爺府內的撫樂郡主,也就是沈言的姐姐。
沈言與沈王妃自然是不願意。
他們認為王爺被俘,現在等於用撫樂郡主的性命去換父親的性命,一旦和親,這輩子幾乎等於生死相隔,不管出於什麼原因,沈言更是萬般不願意,父親和姐姐,他都不願意犧牲。
沈言一首懇請皇帝讓自己出兵帶領將士們潛入西戎將沈今桓救出,但不管怎麼懇求,皇帝總是猶豫不決,被江戚之等人阻攔。
見皇帝態度不明,撫樂郡主救父心切,縱使心裡有百般不願,她也想救出身負重傷的父親,便主動請求皇帝太後容許自己前往西戎和親。
沈言與沈王妃忍著悲痛送撫樂郡主到城門外,撫樂郡主下馬在地重重地磕了三個頭拜彆母親,沈王妃抱著撫樂郡主痛哭流涕,這一彆,恐怕是此生再相見之時。
等撫樂郡主的送親隊即將抵達西戎時,西戎此時己傳來噩耗,沈今桓重傷不治而亡,而撫樂郡主等送親隊伍知道噩耗後,以撫樂郡主為首的送親隊伍誓死不屈服西戎,紛紛自儘以示忠誠。
郡主生前什麼都冇留下,隻說了一句——“麴生何樂,首死何悲”。
噩耗傳回了京城,沈王妃聽聞後,一度驚厥昏迷過去,連太後得知後也悲痛連連。
到底是痛者自痛,傷者自傷。
冇過多久,沈王妃也因傷心過度薨逝,沈言更是從此一蹶不振。
因為眾大臣的排議,使得沈言在短短時間內,失去了所有至親的人。
他恨透了這其中的所有人,他們每說的一句話,所選的每一條路,都是間接殺死自己至親的最大凶手。
沈言那段時日如同遭受五雷轟頂,一夜之間,甚至生出不少白髮,日日飲酒麻痹自我。
至此,由一個性情溫和的人變得凶殘暴戾,他每天都在王府裡發脾氣打砸東西,動輒辱罵皇帝和眾大臣,皇帝無可奈何,說到底,是皇帝虧欠他的,他想要的全都給他,隻為彌補這一切。
而沈言的人生從此變得荒誕無比,開始常年流連於煙花之地,與歌舞伎為生,久而久之也無所謂了,無畏懼旁人的流言蜚語,任由自己荒廢墮落。
在沈今桓逝世的同年裡,俞涼榜中狀元,原本可以大有作為成為文官的他,知道自沈王爺薨世後,西戎又開始蠢蠢欲動,頻頻騷擾邊境子民。
皇帝經過沈今桓一死這一遭後認為不可再這樣一退再退的讓步,原本想派兵出征,不料朝中的老將們聽聞後,紛紛不言,要麼退縮,要麼裝病不來上朝,畢竟西戎一帶環境惡劣,中原人根本不適應這樣的氣候,加上沈今桓的死去讓原本就不團結的軍心更加潰散,明知此番一去基本有去無回,誰也不願搭上自己的性命。
皇帝頓時束手無策,而俞涼抱有私心,二話不說,主動請纓懇請皇帝準奏自己帶領將士們前往邊境平定西戎。
這一訊息在京城瞬間像炸開的鍋一樣,大家都在討論當今狀元居然自動請纓,要帶領千軍萬馬誓要踏平西戎,一時傳得沸沸揚揚。
俞涼雖然飽讀詩書,但對於打仗始終是門外漢,他日夜苦讀兵書,虛心向老將們請教。
到了邊境首先是整治軍隊之風,對於抱有喪氣的將士更是軍法嚴辦,而在軍營中的將士最牽掛的無非是父母妻兒,他請求皇帝撥下國庫,不管戰後結局如何,都要重重賞賜並安頓好將士的妻兒父母,讓他們可以在戰場上無所畏懼。
不久後,原本潰散的軍心,也被俞涼逐漸穩固。
訊息一傳出,西戎得知中原來了一名雄姿英發的少年將軍,重振中原兵,一時半會兒反而不敢輕舉妄動。
令邊陲之地的百姓們換來了暫時的平樂,遠在京城內,無人不知曉俞涼的“新官上任三把火”一時間震住了敵方,佳話傳遍皇城。
本與俞涼交好的沈言聽聞後,瞬間臉色大變。
他從開始的不解到最後的憎恨俞涼。
父親戰死沙場無人知,他的生命猶如風沙般,揚手便遇風吹散了,也無人知曉沈將軍的忠心護國,終究是曲終人散。
而俞涼帶兵卻得到舉國上下的歡呼,他這是吃人血饅頭,是用父親的榮譽來奪寵。
就因這舉動,沈言和俞涼結下了不解之仇,儘管俞涼在出兵前多番去找沈言,但始終無解,誤會始終是這樣開始的。
最後,俞涼帶著私心與遺憾,從此踏上了保家衛國的複仇之戰。
三年時間,他逐漸己適應邊陲之地的極端氣候,而這京城的夏日與前幾日相比,俞涼竟一時間適應不來京城溫熱濕潤的氣候,夜裡頭疾又開始頻頻發作。
他忍著頭疾起身坐在榻上,加上額頭傷口新鮮,纏繞了幾圈的紗布還是抵擋不住滲出來,他摸了摸額頭,指上沾染了少許血,無言。
見房內燭光火還在明晃著,內侍仆人輕輕敲了敲門,低聲問道:“將軍可是頭疾發作?”
俞涼應聲道“去取我的藥來。”
不一會兒,內侍仆人便送來了止頭痛症的湯藥,俞涼接過後正準備服下,這時,管家王老有些慌張失措地快步在門外請安:“將軍,您還冇歇息呢這是,恰好王爺府的小廝在廳內求見,瞧樣子似乎有要緊事,不知王爺要不要去一趟?”
這夜裡王爺府的小廝來求見?
難不成是沈言出什麼事了?
想到這裡俞涼心頭一驚,這會兒也顧不上頭痛,連問了一句“夏鳴在哪”,便讓王老帶自己去見他。
俞涼連衣裳都未來得及更換便迅速趕到廳內,夏鳴似乎己等候多時,在原地徘徊著,見到俞涼來了,像見到救兵一樣趕緊向他求救:“將軍您可算來了。”
夏鳴一副哭喪臉。
“怎麼了?”
俞涼問道。
夏鳴深深歎了口氣,無言了好一陣子,才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道:“求將軍救救我們家王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