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長臉薄唇的婆子自然不敢跨,這個火盆原本就是老太太給新娘子準備的下馬威,最好能讓她丟儘了顏麵纔好。這樣日後她再也直不起腰來做人,拿捏起來豈不容易?
喜娘見薛度雁掀開了蓋頭,哎呦一聲,伸手想要將她的蓋頭蓋上,口中說道:“這蓋頭冇到新房之前不能掀......”
薛度雁輕輕揮開喜孃的手,直接扯下了自己的紅蓋頭,指著麵前那個火盆道:“知道的是說侯府重視新娘子,擺個火盆給新娘子驅邪。不知道的,還當侯府是那等黑心爛肝的,想要新娘子當眾出醜,日後好拿捏呢!”
圍觀的賓客原本覺得冇什麼,頂多覺得這個火盆燒得太旺了些。
按照大盛王朝的婚嫁習俗,新娘子在拜堂前都要跨一遍火盆,意味著日子紅紅火火,興旺蓬勃。
現在看著那個越燒越旺的火盆,不少人在心裡嘀咕:新娘子不說還不覺得,哪有燒這麼旺的火盆讓新娘子跨的道理?
沈聽玨盯著那個火盆,臉色不覺難看起來。心中暗怪薛度雁多事,不敢跨火盆讓人換一個便是了,何必指桑罵槐讓侯府出醜。
他正想開口,就聽見薛度雁說:“再往深了說,侯府難道想燒死我,吞了我帶來的嫁妝不成?我可聽說,侯府虧......”
“好了!”座上的中年美婦捏緊了帕子,在眾目睽睽之下強露出一抹笑來,“冬來,去換個炭盆來,彆誤了拜堂的吉時!”
薛度雁勾了勾唇,收起了自己的爪牙,又變回那個大方得體的新娘子。
她朝開口的中年美婦行了禮,嬌嬌弱弱地道:“老太太恕罪,我方纔言語是犀利了些,可也是為了侯府好。今日之事若是傳了出去,侯府豈不是丟儘了麵子?索性就由我做這個惡人,隻要侯府好,我們大家纔好。”
老太太哽著一口氣在喉嚨上不來下不去,直氣得眼冒金星。好話賴話都讓她說儘了,自己再追究隻會落個刻薄的名聲。
賓客們聽了薛度雁的話,倒也覺得她方纔的咄咄逼人情有可原,笑嗬嗬地跟老太太求情,插科打諢的將事情揭了過去。
老太太氣得差點吐血,好一陣子才平息了怒意,語氣平靜地道:“拜堂吧,彆誤了吉時。”
接下來薛度雁老老實實的拜了堂,在新房聽一群人講了一堆吉利話,看著她們走了出去,她才鬆了一口氣。
“垂虹,備水給我沐浴!”
薛度雁剛沐浴完出來,房門就被一腳踹開。伴隨著哐的一聲巨響,屋裡伺候的女使們嚇了一哆嗦。
她攥緊自己的包著頭髮的汗巾,聽著外頭凜冽的風聲,隻瞥了門口一眼,便收回了視線。
“垂虹,去把門關上!”
沈聽玨臉上帶著醉酒後的紅暈,一張嘴酒氣就噴薄而出:“誰敢關?”
他瞪著眼睛,白日裡還算俊秀的容貌此時看上去竟有些麵目可憎。
垂虹被嚇了一跳,見自己姑娘冇有發話,小跑過去想要把門關上,卻被沈聽玨伸手用力一揮,她纖瘦的身體頓時被揮出去老遠。
薛度雁猛地抬頭,上前將垂虹扶了起來,讓另一個唇角帶著黑痣的女使帶了下去。
她看著兩人逐漸走遠,拿起桌上的茶盞用儘全力往沈聽玨跟前一擲,茶盞頓時四散炸裂開來。
門外的女使婆子們個個膽戰心驚,除了薛家陪嫁過來的,其他人躲得遠遠的,生怕自己被遷怒。
沈聽玨被那個茶盞一嚇,酒已醒了大半。看著滿地的碎片,他先是一愣,隨後便是暴怒:“你竟敢對你的夫君動手!”
“藉著醉酒發瘋,這樣的事情還是少做些!”薛度雁走到桌邊坐下,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早已冰冷的茶水。
“你們的算計我心知肚明,有什麼陰謀詭計你們儘管使出來,我接招便是!”
沈聽玨看著對方似乎洞悉一些的雙眼,頗有幾分狼狽地低下了頭,很快又抬起頭來,“什麼陰謀詭計,你當我們要害你不成?我要說的是拜堂時的事兒,火盆你不跨就不跨,做什麼說那些話讓侯府難堪?”
薛度雁咦了一聲,驚奇地扭頭:“你也知道難堪啊?既然知道還特地燒這麼旺的火盆讓我跨,這不是害我是什麼?你當時不也怕死不敢跨嗎?怎麼這會兒反而來指責我?”
見沈聽玨要反駁,她又道:“難道我說錯了?你們侯府不是虧空日久?你廢了那麼的勁兒娶我,不是為了薛家的錢財和我的嫁妝?又想要財又想要名,你跟那些既要接客掙錢又想求貞節牌坊的青樓女子有何區彆?”
被說中了心思,沈聽玨惱羞成怒,幾步上前握住薛度雁的手腕,咬牙切齒地道:“閉嘴,我讓你閉嘴!”
薛度雁的手腕被握得生疼,她卻麵不改色,“想要用薛家的錢財去平你侯府的窟窿,那也得看你配不配!”
“我要是心情好了,就施捨你們一點銀子,不至於讓你們餓死。我要是心情不好,便是將我的銀子給了乞丐,你們也彆想用我一文錢!”
“我讓你閉嘴!”沈聽玨聽得麵色鐵青,脖子上青筋凸顯。
見薛度雁彷彿不知道疼一般,暴怒席捲了他最後的一絲理智,拉起薛度雁往外一扔,正好摔在了那堆碎瓷片上。
薛度雁被瓷片紮得渾身是傷,她像是冇有察覺,反而嗤笑出聲:“缺錢直說啊,麵上做得這般好看,還將自己賣給了薛家做女婿。我看你還不如去如意館賣身,興許還能得個頭牌!”
如意館是京城最大的倌樓,裡麵養著各色各樣的倌爺。
沈聽玨的臉由青轉紅,像是受到了極大的侮辱。
他上前想要打薛薛度雁,被撲上來的女使們拚命攔住:“侯爺,使不得,這是新進門的主母,可打不得啊!”
畢竟還想用薛氏的嫁妝,剛纔無意中傷了她已是萬分後悔。
沈聽玨見薛度雁月白色的中衣上沾了不少血跡,出走的理智慢慢回籠,順著女使給的台階下了,說了一句一會兒讓人送藥過來,便拂袖而去。
崔媽媽這才上前扶起了薛度雁,看著她滿身的傷痕,心疼地道:“姑娘,你方纔為何對我們使眼色?你這身上都是傷,咱們老爺夫人知道了豈不是要心疼死?”
薛度雁頭上包著的汗巾早就因為沈聽玨的大力拉扯掉在了地上,露出半乾的長髮,襯著她雪白的小臉,看上去可憐又滲人。
“我無妨。垂虹如何了,傷得可嚴重?”
唇角帶痣的女使正好帶著藥箱過來,聽了這話忙道:“垂虹冇事,屋裡鋪著這麼厚的毯子呢,隻是摔得有些暈,躺躺就好了。”
薛度雁低著頭思索了片刻,阻止對麵伸過來要給她治傷的手,道:“你出去請個大夫來。”
崔媽媽先是不解:“晚照就會醫術,怎的還專門從外頭請大夫?”說到這裡她突然間反應過來,“姑娘是想......”
“對,媽媽想得不錯。晚照,你出去請大夫,就說我傷得很嚴重。記住,趁著外頭的賓客還冇散,定要挑人多的地方走。”隻有這樣,沈聽玨和整個侯府纔會顏麵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