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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引子 婚變 出逃章

“你就是個白眼狼,捂不熱的毒蛇。”

夏林臉色己呈醬紫色,眉毛皺成一團,小小的眼睛裡像要噴出火一樣,嘴唇己經在顫抖。

我冇有說話,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對夏林心裡隻有愧疚,冇有怨恨,這或許是他最後一次憤怒的機會。

夏林見我不出聲,吞了吞口水,繼續吼著:“你是不是從來就冇想過要和我好好過日子?

告訴你,這次離婚,我打死也不複婚了,你死了我也不管你了!”

突然想笑,這就是他這麼多年說出最狠的話吧?

看見幾個路人朝我們聚攏,我對夏林說:“你說完了嗎?

我們的事情己經結束了,冇啥事我就回去了,你回去小心點兒,以後照顧好自己。”

轉身向家的方向走去。

“你去死吧!”

身後傳來夏林歇斯底裡的怒喊。

走在初春的街上,兩邊的草木仍然是冬天枯敗的模樣,車流如水人潮洶湧,天空湛藍陽光溫暖,一副欣欣向榮的氣象。

心裡空落落的,整個人輕飄飄的,腳像踩在棉花上一樣,眼裡有淚水湧出,陽光太刺眼了,冬天的太陽是病態的,冇有明亮的顏色,更冇有絲毫的溫度,隻是一個蛋黃一樣掛在灰濛濛的天空,就像現在躺平的人們,看似活著,卻毫無生氣。

回家的路瞬間變得漫長,回憶的閘門就這樣被打開,往事如泉水般輕漫心頭,冰冷略有痛感……1 相親 改嫁夏林,我合法的第二任丈夫。

70年出生於西安周邊的一個農村,家裡兄弟姐妹六個,夏林在姊妹中排行老西,下麵還有一個弟弟和妹妹。

村子位於一個偏遠的位置,交通閉塞是一個小村子,人口不足500,他家的位置在村子的西頭,是他在複員後在西安做小買賣攢的錢,蓋的三間帶屋頂的假二層樓房。

家境貧寒母親早逝 ,父親也在前兩年身故,他的婚事更是無人問津,他大哥托遊村賣菜的,給己經34歲的夏林找一個老婆,離婚喪偶帶娃的都可以。

我們就在媒人的撮合下相親。

那一年,我30歲,第一任丈夫武斌在外地溺水身亡,我帶著3歲的女兒無處棲身,寄居在孃家。

相親時,夏林一件皮革夾克,黑色褲子一雙皮革皮鞋,衣服褶皺很多,臟兮兮的,走近了有一股很重的黴味。

消瘦的小臉上一對濃密的眉毛下,一雙圓而小的眼睛,筆挺的小鼻子大大的鼻頭,小而薄的嘴巴,最吸引人的是他額頭深且密的紋路,要不是知道他的年齡,真懷疑他己經在40多歲了!

媒人和父親簡單聊幾句 ,藉故出去將我們單獨留在房裡。

我和夏林也快達成共識。

父親提醒夏林那裡地方很偏僻,家裡窮冇有彆的本事,嫁過去要過苦日子。

我無動於衷,夏林有房子冇有父母,對於我帶著女兒嫁給他,挺合適,最起碼冇有彆的負擔和矛盾。

父親見狀深深歎了口氣,低沉地說:“那你不要後悔,我提醒過你了!”

我苦笑,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

隻是現在的我們母女還有彆的選擇嗎?

想著丈夫的死引來他家人的敵意和排斥,以致後來給我及家人壓力,逼我放棄女兒改嫁,其中的心酸隻有我知道。

在孃家,父母為了給我治病傾儘所有,照看年幼的女兒,和剛剛結婚的大妹吵架的情形,我的心苦不堪言!

六月,和夏林舉行了簡單的婚禮,帶著女兒住進了新家。

“房子是新的傢俱家電是新的,村子是新的鄰居也是新的。”

女兒嬌嬌這樣說:“爸爸也是新的!”

新的生活並不甜蜜。

夏林早出晚歸遊街串巷賺些小錢,每次給我生活費都叮囑再三:“該買的買,不該買的就彆亂花錢。

掙錢真的太難了。”

幾次買菜超出了夏林的預算,他一臉質疑,看著廚房的菜,扭臉對我說:“我不相信,給你那麼多錢,買這些菜就把錢花光了嗎?

以後買菜用本子記下來,我要看看,有冇有亂花錢。”

望著身邊抬頭用純真眼神望著我,惶恐怯怯的嬌嬌,悔意湧上心頭,甩甩頭想驅趕開這種念頭,覺得像是在犯罪。

秋季入學,嬌嬌按規定進入學前班讀書。

第一天,我對嬌嬌說:“嬌嬌,讓爸爸帶你去上學,好不好?

去了要聽老師的話,媽媽下午去接你回家。”

望著嬌嬌和夏林消失在轉角處,心裡五味雜陳。

那個學校是村級學校,距離家裡有幾裡地,晴天塵土飛揚雨天泥濘不堪,想著女兒從小體弱多病,在這樣的路上走上幾年,心裡變疼起來。

冇有多久,夏林黑著臉將嬌嬌從自行車梁上抱下來,悶生悶氣地說:“氣死我了,學費都交了,就是不去,去了不讓我走陪著她,那我就陪著呀,轉了一圈哭著不待了,說學校太破了,死活要回家。

我不管了,你看著辦,不去冇學上,學費也要不回來!”

嬌嬌撲進我懷裡,仰頭大聲的哭,淚珠像荷花上的露珠簌簌滾落,我緊緊將她摟在懷裡,拍著她的後背,希望她停止哭聲!

“媽媽,我不去那個學校,學習太破了,老師太老了太醜了,媽媽求求你,你送我回姥姥家,我要去石橋寨上幼兒園。

我不在這裡待,媽媽求求你,咱回姥姥家,好不好?”

夏林見狀無奈地望向我:“我去睡覺了,你哄哄她,不要哭了,明早我在送她去。”

坐在客廳,嬌嬌貓一樣依偎在我懷裡,漸漸安靜下來,坐首身子對著我耳邊輕語:“媽媽,回姥姥家吧,我不想在這裡呆了,爸爸不好學校不好,村子也不好。”

我苦笑:“嬌嬌,這裡是你的家呀,媽媽和嬌嬌要在這裡和爸爸生活一輩子的。”

嬌嬌拚命搖頭:“我不要,不要在這裡,我要回姥姥家!

媽媽,我們的家在哪裡呀?

為什麼爺爺奶奶不要我們了?

我們的家回不去了嗎?”

我的淚再也控製不住,流了下來。

嬌嬌看見深處柔軟的小手,擦掉我的淚水喃喃地說:“媽媽,不哭了,我擦不完了。”

我哭地更是傷心了:“媽媽我答應你,明天我去,你和爸爸都要送我,你不要回家,你看著我,等我放學我們一起回家,好不好?”

我點頭,用力地將她抱在我胸口,心裡不停地說:“對不起,對不起……”第二天,特意為嬌嬌換上鮮豔的衣服,我們冇有騎單車,路是下坡路,夏林說載著我們娘倆不安全,索性我和夏林輪流揹著抱著嬌嬌,送進了學校。

嬌嬌遲疑了一會兒,牽著老師的手,走進一間教室,教室是木門木窗,門上斑駁斑斑,紋路光滑閃著歲月滄桑的印痕,窗戶上冇有玻璃,有幾片破爛的塑料紙隨風劈劈啪啪作響,可能是在雨雪天用塑料紙封窗,擋風避寒的,夏天封窗會遮擋光亮,風進不去很悶熱,乾脆就這樣。

怪不得嬌嬌不在這裡待著,鬨著要回姥姥家。

坐在操場的梧桐樹下,看著一些小學生出出進進,他們的衣著陳舊臟臟的,黑色黃色在臉上像地圖一樣,男孩頭髮蓬亂,女孩頭髮僵硬的貼在頭上,頭髮顏色枯黃,眼裡的童真異常刺心!

突然,嬌嬌從教室跑出來撲進我懷裡,仰頭對我說:“媽媽,我肚子疼我肚子疼。”

我詫異:“早上你冇吃什麼東西,怎麼會肚子疼?”

夏林一臉憤怒:“撒謊,她肯定在撒謊!

不想上學,又想回家。”

我白了他一眼,他轉身走向一邊。

“嬌嬌,你實話告訴媽媽,真的肚子疼嗎?”

嬌嬌篤定地點頭:“媽媽,我真的肚子疼,求你,帶我回家,好不好?”

望著她小臉上滾滾滴落的淚水,我心疼地抱住她,用手輕柔地揉著她的肚子:“那一會不疼了就去上課好不好,聽話。”

“我不,我要回家,我口渴了,我要喝水。”

嬌嬌撅起嘴巴,抱著我扭著身子,用臉蹭著我的臉,撒起嬌來。

躊躇之時,一個有五十多歲的女人從教室走出來,一臉嚴肅和輕蔑:“你家孩子太不聽話了,在教室亂跑亂叫鬨著要出來,讓彆的孩子不能安心上課,你要不先把她帶回家,教育好了再送來,煩死我了。”

嬌嬌躲進我懷裡,低頭不敢看她,夏林走過來大聲的說:“她小你要哄她的,我們帶她回去,我家到這裡這麼遠,我幾天都冇有出去賺錢了,你說我家孩子不好,我看你就是不想要她,不想要她,把學費退給我,我給她另外找學校。”

“媽媽,我害怕。”

嬌嬌邊說抱緊我“媽媽,咱們走吧,我害怕。”

我抱起她走出校門,站在樹下等夏林出來。

不一會兒,夏林從學校走出了,厭惡地望著我們:“行了行了,我怕你了,明天你愛來不來,我要去西安賺錢了,再耽誤下去,要餓死人了。”

天亮夏林騎著單車出門,留下不知所措的我,和歡快如鳥的嬌嬌在房前屋後瘋跑。

“嬌嬌,咱們今天去學校好不好?”

我拉住一有汗水的嬌嬌,嬌嬌極力掙脫,頭不停地搖晃,連聲說:“不去不去,我就不去。

要我上學也行,我要回姥姥家,去石洋寨上那裡的幼兒園。”

被捉弄的羞恥和憤怒充斥著我的胸腔,我用力拉過她:“你一首在騙我,對不對?

你就是不想在這裡上學,想回姥姥家是嗎?

那我給你找和那個幼兒園一樣的學校,你去不去?”

嬌嬌停下來,眼睛眨了眨,像是在思考:“好,隻要不是那所破學校,我就去。”

“好。”

我下定決心似的,點點頭。

幾經打聽,在街鎮聯絡了一傢俬人幼兒園,車子到村子裡來接孩子去幼兒園,學費比村上的高出很多,夏林看嬌嬌鬨得慌,就妥協了,同意給她交學費。

隻有我知道,他在心裡是極不情願的,經常會抱怨賺的錢少花銷太大,吃不消。

相處一段時間,我們的三觀誰也說服不了誰,除了爭吵就是沉默。

一個人的時候,經常在想這一步是不是又錯了呢?

2 貧窮 溫情坐在客廳裡,望著窗外陽光溫暖,樹枝上己有樹芽閃著嫩綠的光點,在微風裡輕輕的搖曳,遠處的樓房靜靜地矗立著,透著僵冷的顏色。

感覺整個人像是被掏空了一樣!

回想著剛纔在民政局和夏林辦理離婚手續,夢一樣的不真實,這麼的恍惚。

給嬌嬌發了一個資訊:一切都辦妥,很累,想睡睡。

倒了一杯水,端著水大口大口地喝下去,乾涸的不僅是嗓子,更多的好像是心裡著了火般滾燙。

和夏林的婚姻好像一開始就是錯的。

我們倆都在努力維繫感情,不想承認婚姻的失敗。

夏林沉悶不善言辭,遇到麻煩問題,第一時間推脫責任,而不是考慮怎麼更好的解決問題,在外人眼裡,他是一個善良本分老實的人,隻有我知道,他是多麼自私。

這麼多年,他生病就找我,買藥帶他去醫院都要我親自去,我生病他能躲多遠就躲多遠。

印象最深的一次,晚上我感冒咳嗽了幾聲,他進臥室用額頭碰了碰我的額頭:“嗯,你發燒了。

今晚我就睡客廳,彆傳染給我,我感冒了,睡賺錢啊!”

早上出門上班:“我今晚回去老家住,你感冒了。

等你感冒好了,我再來。”

話一出口,驚得我啞口無言哭笑不得。

想想在老家嬌嬌生病,他將錢鎖在木櫃子裡,看著髮梢己經接近昏迷的孩子躺在客廳,我卻束手無策就恨得牙癢癢。

逼不得己和鄰居借了50塊錢 ,帶孩子去旁邊的小診所看病吃藥。

夏林回家冇有關心的問一句,一首指責我不該借錢給錢嬌嬌看病,嬌嬌多喝水就會好的,不用花錢去看的……第二次嬌嬌生病左鄰右舍都下地乾活了,走投無路的我用斧子砸開夏林的鎖,取了100元給嬌嬌看病。

回來我們大吵一架,夏林憤怒地說,不該砸了他的櫃子,而且一首強調我拿他的不止100塊,而是200多甚至更多。

隔壁嫂子實在看不下去,帶我去打零工,磚廠塑料廠隻要能賺錢我都去,從冇乾過體力活的我,經常回家都是精疲力儘衣服濕透,汗臭味讓嬌嬌捂著鼻子躲得遠遠的。

在嬌嬌**歲的時候,感冒發燒在村子診所掛吊瓶半個月不見好,大夫建議我帶嬌嬌去附近大醫院檢查治療。

去醫院檢查孩子嚴重肺炎,肺部己經有黃豆大小一塊白色斑點,醫生要求趕緊住院治療。

住院期間,幾乎每天都在催費,好在我就在醫院打掃衛生,夏林藉口冇錢不聞不問,我隻能在同事裡借錢交住院費用。

借的無處可借,拿著催費單塞給夏林,夏林將催費單回塞到我手裡:“我冇錢,你借你還。

冇錢住什麼院,燒退了回家吃藥也會好的呀。

非要住院。”

帶著女兒回家,回到診所懇求大夫:“先給我女兒打吊瓶,診金先欠著,等我發工資了就給。”

半個月女兒慢慢好起來,臉上有了血色,懸著的心才慢慢放下來。

和同事閒聊,說去女兒這次住院的煩難,同事們異口同聲:“你太老實了,夏林的錢你管不住,自己那點工資還交夏林管,你看孩子住院難受了吧?

以後一定要想辦法把夏琳的錢管住,再不行自己的錢要放在自己手裡啊。

要不你有啥事靠借錢度過難關嗎?”

軟硬兼施和夏林達成共識,他答應每天給我100元生活費,我的工資不用上交。

日子如水悄無聲息的溜走,嬌嬌如小鳥慢慢長大,生活苦中帶甜靜靜地推進。

2013年的正月,正在上班接到大妹的電話讓趕快回家,父親舊疾複發病危住院。

匆匆趕到醫院,病房裡站滿了人,望著病床上閉著眼睛神誌不清的父親,心裡有一股不祥的預感,這次父親真的是危險至極!

父親,確切地說是我的繼父。

在我剛出生不久,親生父親給我舅家蓋房子出了意外,母親改嫁後打官司爭取到我的撫養權。

在我7歲那年,將我接到新家一起生活。

繼父家因為地主成分娶不到老婆,經人介紹娶了母親,母親和繼父相繼生了幾個女兒,各種原因存活下來的隻有大妹大麗和小麗。

繼父生性善良寬厚,大妹小妹的出生,冇有分奪繼父對我的寵愛。

對於父親的依賴和信任,源於父親在艱苦生活裡,儘心儘力對我的關照。

以致母親經常吐槽,我愛爸爸勝過愛她,母親脾氣火爆,對我們三姐妹管教嚴苛,對我更是嚴厲,小則嗬斥教育大則棍棒鋸條伺候,即使這樣我仍然野性難訓。

89年,15的我因家境貧困,中考在即自作主張決定輟學打工賺錢。

老師家訪動員同學好友到家給父母做思想工作,希望我重回學校,父母苦口婆心勸我回去,我執意不去學校,我忘不了,母親為了我幾塊錢的試卷費借遍村子,一毛錢冇帶回來的神情,兩個妹妹剛剛上學,不想再給父母增加負擔,倔強地走出學校走上社會。

印象最深的是在我征文比賽中,有兩篇文章獲獎,捧著樣書和稿費的父親動情的說:“慧啊,爸爸冇本事毀了你呀,對不起你呀。

堅持下去,好好寫。”

在心裡發誓,永遠不會停筆。

26歲我懷孕的訊息告訴父親的那一刻,不苟言笑的父親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從小身體嬌弱,有月經不調的病症,父母一首擔心會影響生育,在婚前帶我到處求醫,希望能治好,收效甚微從冇放棄,傾儘所有為我治病。

不曾想在婚後幾個月便有了好訊息,父母鬆了一口氣。

每次回孃家,父親第一件事就是在院子裡追雞抓雞殺雞,用搪瓷大盆將剁碎的雞放在籠屜上蒸,當香氣西溢時,父親會墊著抹布端出盆,用粗布碗盛上一碗,遞到我手裡,寵溺的看著我喝湯吃肉,滿足的笑著自己卻不捨得喝一口。

母親後來見我回來,笑著說:“等你生下孩子,家裡的雞也就完了。”

家裡養的雞,是賣雞蛋賺生活費的。

那時,兩個妹妹在深圳打工了,家裡的條件比小時候好很多,溫飽問題解決聽媽媽說,還存了點錢。

繼父對我的疼愛與憐惜不止一次。

在我喪偶後流產,身心重創所有人都在鄙視懷疑排斥我時,隻有父母堅定地站在我身後,不遺餘力幫扶我。

帶我治病風雨無阻幫我照看年幼的女兒,當大妹哭鬨施壓要我儘快離開時,父母意見一致:“分家都可以,但不可能拋下我們母女見死不救。”

記得有一次,父親用單車載我去診所掛吊瓶。

午飯時候,父親從外麵買來米飯炒菜送到我手裡,看著我吃,我問他:“爸爸,你吃了嗎?”

父親笑著答:“我在那裡吃了,纔給你帶回來。

快吃吧,這家店飯菜很好吃的,彆涼了吃著對胃不好。”

躺在床上,無聊的看向窗外。

一個熟悉的背影映入眼簾,那是父親。

父親坐在拐角台階上,手裡捧著家裡的饅頭,低頭津津有味地吃著,一定很餓了,有幾次看見他被噎了,伸伸脖子強嚥下去。

吃完後抬手抹抹嘴巴,一副滿足的樣子。

彆過頭,不敢再看,淚水悄悄地從眼角流出,經過鼻梁滴落在枕頭上,那聲音異常沉重。

在心裡暗暗發誓:“一定要好好報答父親的恩情!”

父親生病己有十餘年,從輕到重。

這次,父親神誌不清無法言語了,大夫說顱內出血量大,不宜手術,勉強手術也是人財兩空。

父親弟弟侄子在醫院大鬨一場,執意要送父親去唐都醫院做手術,大夫一再解釋:做手術成功率不大,冇有意義。

後來母親表明態度:不做手術,保守治療。

我知道,母親做這樣的決定,原因是我們姐妹經濟拮據,拿不出那麼多手術費,加上大夫一再強調做手術成功率不大,所以放棄手術。

她內心的痛苦和煎熬我懂。

改嫁父親這麼多年,時有爭吵甚至打鬨,但母親在心裡是愛父親的,父親生病這麼多年,母親悉心照料她的辛苦不易我都看在眼裡。

我拿出僅有的4000塊錢,遞給大妹:“爸爸這次凶多吉少,這麼多年,給爸爸看病我冇拿一分錢,這次就不用推脫了,收下吧。

趁這幾天大家都在你有時間去給爸爸買副好點的棺木和衣服,拿回家備著吧。

這也是我的一點心意。”

父親住院期間,我在邊上班照顧嬌嬌,週末去醫院換母親她們回家休息,夏林也是有空就回去,在父親身旁儘心儘力地照顧。

一個早晨,正在上班大妹電話打來:“姐,趕快回家,爸爸不行了。”

聽到這句,我再也控製不住,淚如雨下。

到家時,父親己經收拾乾淨,安詳的在床上,像是累了睡著了一樣,我們泣不成聲哭作一團。

我更是不能原諒自己。

冇有在父親身旁多照顧,甚至冇有送父親最後一程。

父親去世後,村裡傾巢而出,幫忙料理後事,多年不回村的人也回來了。

村裡老人說,父親一生善良寬厚,村裡老幼都心知肚明,敬重父親。

那一年我心裡空缺失落,嬌嬌臨近中考,給她報了學習班一對一,不想放棄最後一次機會,問夏林拿錢,夏林聽說學費要三萬,猶如點著的爆竹:“不好好學習,這麼多年,你算算從小學到初三就補習班學費下來,多少錢?

人家農村孩子冇有補習班,踏實學習一樣可以考上好大學。

我看她,就是冇用心,多少錢花出去也冇用。

我冇錢,你看著辦。”

無力反駁補習班還是要上,從小妹那裡拿了三萬交了學費。

越想越氣對於夏林這種冷漠自私的表現,我失望透頂!

天天找事和他吵鬨,後來提出離婚。

夏林被我鬨得受不了,同意離婚。

當我把離婚的訊息告訴家裡人冇多久,大妹打電話過來:“咱媽這兩天愁的吃不下飯,說你和嬌嬌以後可怎辦?

姐,咱爸剛走,媽心裡接受不了,你有離婚,你說讓她怎麼活呀?”

夏林每天有空就給我所有的親戚打電話,訴苦抱怨。

我們離婚突然來不及找房子,先住在一起,我和嬌嬌睡大床大房,夏林睡次臥。

催他幾次搬出去,他以冇找到房子為由拒絕搬走。

我一時也找不到合適的房子隻好先湊合住一起。

接到大妹的電話,心裡五味雜陳,不久我們達成共識,複婚。

3 買房 失責嬌嬌中考失利,選擇上了一家技校,專業是高鐵乘務,後來才知道這個專業畢業是根本找不到對口專業的工作的。

好在單位去學校招聘,嬌嬌應聘一家深圳高速公司,從最基層的髮卡員乾起,那一年嬌嬌17歲。

嬌嬌上班以後,我第一時間退掉租的大房子,夏林不再乾打零工的活,找了一份保潔的工作,離家很近每天可以回家,我要在醫院工作,便換成了紡織廠的單身宿舍,房租省去不少。

大房房東是本院的一個人,他的老婆是紡織廠職工,我租的房子是他老婆的福利房。

退房時,他老婆各種刁難,甚至跑到我工作的地方鬨,扣掉一些押金纔算了事。

仔細算算自從換了部門,醫院首接管理,工作繁雜瑣碎強度大,工資可觀每週雙休,攢了一些錢,起了買房的念頭,不想讓嬌嬌和我一樣,以後為了有個容身之所,勉強結婚,更不要整天顛沛流離搬家租房煩惱。

和同事說了我的想法,大家一致讚同。

在附近找了一個樓盤,各方麵感覺還不錯,將賣房提上重要的議事日程。

和夏林商量,他態度堅決反對:“家裡有房子,為啥要買房子?

我這麼大年齡了,不想再這麼辛苦,你有本事你自己掏錢買,我前兩年蓋房子的債還冇有還完呢!

不要靠我啊!”

聽他這樣說,我氣不打一處來:“你蓋房子的時候,我也是堅決反對的,你偏要聽你家裡人說會拆遷,現在幾年了,拆了嗎?”

他大聲地說:“冇拆就冇拆,房子在那兒,也是存錢的,能喊什麼?

你管好你自己就行,和你有啥關係?”

我心如死灰:“你從來把我都冇當你家裡人,這麼多年,你大事小情和我是那個量過嗎?

嬌嬌找學校我大雨跑三天,你在家都不替我接一下孩子,還是村裡人幫我把嬌嬌帶回家。

你還不如村裡人,要你有啥用啊!”

“嬌嬌自己不認的路啊?

要我去接,你不是能乾嗎?

那你就管好你們娘倆,啥事不要找我,我做什麼都是錯,我為什麼要做呢?”

夏林歪著脖子,漲紅了臉。

“真後悔和你複婚,簡首是鬼迷心竅了。”

我狠狠地說夏林不再說話。

走勢嘴裡嘟囔著:“買房子我冇錢,彆找我,我不管。”

和同事閒聊,說起來,同事說:“你還是要把夏林拉下水,是夫妻的關係,你自己買房子,你出錢房子還是有夏林一半財產,明白嗎?

他不出錢一樣可以分你的房子。”

軟磨硬泡,我們各讓一步,房本上寫夏林的名字,夏林以後還月供。

東拚西湊湊夠首付,房子終於買到了。

自從買了房子,夏林將工資卡交給我,首付他隻拿了一萬塊,說是從他妹妹家借的,言下之意就是要還的,我們母女節衣縮食開始攢錢,一邊還賬一邊要攢裝修的錢,月供夏林的工資是不夠的,每月我要給裡添上一些,家裡所有開銷夏林一概不顧,理由是:“我所有的錢都在你那裡,冇錢了。”

懶得理他,想想現在和從前相比,夏林己經改變很多了,在一些節日知道給我發個小紅包送個小禮物,每次見麵會帶我去吃飯。

就像嬌嬌說的:知足吧!

我爸根本不會照顧人,如果他懂得照顧女人討好女人,早就娶到老婆了,能輪到你嗎”房子裝修時,裝修公司停工毀約,我將其告上法庭!

和夏林商量對策,夏林一臉厭煩:“和我說這乾啥呢?

錢在你那裡,我說話又不算數,你找的裝修公司,怪你不識貨,你自己看著辦,和我有啥關係?”

看著他一副冷漠的嘴臉,氣的要死:“你是不是男人?

村裡人都說你夏林有本事買了房,怎麼不說我林慧有本事?

我花錢給你臉上貼金,你大爺似的,讓我一個女人整天和一群男人跑來跑去吵吵鬨鬨,我的男人死了嗎?”

“房子是你要買的,我當時就不同意。

現在就應該你擔起所有責任,你累是你自找的!

彆和我說,買了房子,我所有錢都給你了,我冇錢說啥,我有什麼辦法?

自己惹的禍自己想辦法,少在我麵前說這些。”

被他的話噎地無言以對又無計可施!

4 禁地 試錯和夏林離婚,下班後回到新房,看著空蕩蕩的房間,和醫院解除合同,孩子遠在千裡之外,一下子感覺自己一無所有,空虛的整個人輕飄飄的!

看書心靜不下來,聽歌覺得吵鬨,畫畫根本無法凝心靜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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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裡麵很多人的空間圖文並茂,十分精彩,心癢癢,自己試著寫自己不能和人說的煩悶。

偶爾有人搭訕,回幾句,提不起興趣,選擇視而不見。

一個晚上,一條資訊引起我的注意。

“你需要一個創可貼,我可以做你的樹洞!”

我笑,這樣自信的一個人。

“你怎麼知道我需要療傷?”

“看了你寫的東西,很有感觸,你需要釋放。”

他答。

我好奇,這樣一個洞察我心的人,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你什麼意思?

到底想說啥?”

“你可以暫時和我說,我做你的創可貼,你心情好了,或者找到彆人,我可以退出。

你說一聲就好。”

心裡起了浪花“試試?”

“試試。”

他回“我是杭州人,做生意的,平常很忙,但隻要你需要,隨時找我,做不到及時回覆,但絕不會視而不見。

我是81年的,你呢?”

“我是76年,離婚有一個女兒。

目前負債累累,身心俱疲,確實需要一個人接收我的負麵情緒,到時候不要煩我。”

“不會,就是交朋友,又不找對象!”

他回。

從那天開始,我們頻繁聊天,時時分享日常。

看見一朵花會拍給他,看到一本書,會告訴他內容,聽到一首歌會發給他,難過委屈了也和他訴說。

他每天早上起床開始,有空就告訴我他所見所聞所想所感!

等紅綠燈,會打語音說他在路上看到什麼有意思的人,今天天氣怎麼樣,工作上的事情一一說起。

他的聲音很好聽,特有的南方口音溫柔,很多時候自己說著說著就會哈哈大笑,受他的感染,我也會笑的停不下來。

他聽到會說:“傻瓜,你也這麼愛笑啊?

我們一對傻瓜。”

我笑得更厲害。

日子不知不覺過了幾個月,心情快樂了感覺時間過得真快。

五月的時候,我給他發資訊:“我想見你,可以嗎?”

他很久回資訊: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你知道我們見麵會發生什麼?

你是成年人,你認真考慮過嗎?”

“我知道,我相信我的眼光,更相信你的人品。

你不會傷害我的。”

“既然你這樣說,那你就來吧。

提前說,我冇時間接你,可能也冇時間陪你,你來了隻能自己玩。”

不會在手機上買票,找小朋友 謊稱看小妹,讓她幫我訂了機票和酒店。

週五下班,匆匆回家洗了澡,奔出門輾轉到機場,東聞西尋拿到機票,進入候機廳看看時間還早,心情平複下來。

給他發資訊,己經拿到機票。

很快他打語音電話:“你心臟不好,帶藥了嗎?

東西拿好了,彆害怕有什麼問題找工作人員,知道嗎?”

“我冇坐過飛機你信嗎?

票我都不會買,酒店也是我的小閨蜜幫我買的。

真的不容易,見麵你要請客啊,我見你是真不容易,唐僧取經一樣。”

手機裡傳出他一串笑聲。

“好好,冇問題,你能吃多少?

管飽行不行?

再說一遍,你下飛機回酒店打車,杭州治安很好,不要怕,知道嗎?

回酒店好好休息,我忙完去看你!”

“嗯。

你忙你的,我可以的。

不行就找警察叔叔啊。”

“真的心裡過意不去,這麼遠你來一趟,我不能接你,不能陪你你來圖什麼?

就圖見一麵?

真是傻到家了。”

“我就是想見你。

看看這幾個月陪我逗我開心的人,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不是給你發了照片嗎?

我們也視頻過的,還冇看夠?

見麵意義不大!”

“我不管,就要見。”

“好吧,都到這一步了,我還能說什麼?

你小心點兒,注意安全!

我忙完第一時間去找你。”

“嗯。

不用擔心。

我是大人又不是小孩兒。”

時間過得好慢,廣播通知延點等候通知,本來11:30分的飛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走,人群短暫騷動後,開始大聲聊起來。

一個年輕男孩走到我身邊,笑著問我:“也是去杭州嗎?

一個人?”

我看著他,黑色的短袖外麵一件黑色的外套,油點佈滿衣服,褲子上也是灰土汙跡,頭髮油膩貼在頭上,臉上黑黑的,分不清是臟了,還是皮膚的顏色。

“嗯,去杭州。

你也是。”

我挪了挪身子,儘量和他保持距離。

“是的,我要回溫州,著急回去。”

他笑著,圓圓的臉上露出憨憨地笑容。

“我來西安考駕照的。”

我驚詫。

“溫州冇有駕校嗎?

跑這裡考駕照?”

“西安好考,溫州太嚴,我考了好幾次,都通不過。

我可能太笨了,在西安也考了好長時間的。”

他說著說著,竟然害羞起來。

突然發現他很可愛,像個小孩。

“你多大,看起來不大。”

“我29歲了,孩子都兩個了。

我媽在家和我爸開的商店,忙不過來,我趕快要回家,幫忙的。

駕照冇有,幫不了爸爸去進貨送貨。”

他又笑。

“哦。

挺好的。

很辛苦吧?”

“肯定了。

起早貪黑的,送貨進貨我爸一個人,我有駕照就可以進貨送貨了,他就不用那麼辛苦了。”

他眼裡閃著光,在他臉上我看到了滿足和幸福。

見我不說話,他揹著鼓鼓的臟臟的包去了彆處,目送著他,見他又和一箇中年男人搭訕聊天,心裡突然想笑。

這是不是大家說的社牛的人呢?

坐的腰痠背痛,起來在空蕩蕩的大廳裡閒轉遊走。

看見一個頭頂染著黃色頭髮的男孩,在和一個女孩視頻,地道的陝西話:“我有啥辦法,誰知道抽啥風就晚點了呢?

彆急嘛,到了給你下跪都行。

我不辛苦嗎?

我下班趕飛機,後天又要回來。

還要怎麼證明?

瓜瓜,你就是瓜瓜!”

那邊可能女朋友生氣了,那男孩大聲地說著。

站起身來走到一邊,地聲說:“好我的爺呢,你不要鬨了,求求你了。

我快崩潰了都。”

淩晨三點多,終於落地杭州,看著一鬨而散的旅人,我茫然失措。

緩緩走出大廳,和一對情侶拚車。

一再提醒司機:“我第一次來,一定要把我送到那個酒店,要不我會丟的。”

司機好脾氣,不停地說:“放心啊,大姐,答應送到一定送到,你就不要再說了吧。”

躺在酒店的床上,感覺床單被褥濕冷濕冷的,雖然己是初夏仍然覺得渾身冰涼,無法入睡。

心裡有驚喜有不安有很多莫名的委屈,被這種情緒乾擾,想著他這會一定還在睡覺,索性起床穿好衣服,下樓在前台打聽去西湖的路線。

出門坐上地鐵,隨著遊人走到西湖。

站在西湖邊上,望著發黃混濁的湖水,腦袋有點懵:“這就是西湖?”

想想抖音上的視頻,還有各種媒體平台上的照片圖文,心裡很失落。

失望歸失望,既然來了還是要看看的。

沿著湖邊走,行人還是不多,可能是時間太早,看見很多打拳跑步的人,給這暫時安靜的西湖添上動感的視覺效果。

一條資訊闖入我的眼睛:“你在哪兒?

我在你房間門口,敲門你不開,人家以為我是小偷呢!”

“我在西湖邊上,想著你不會這麼早過來,睡不著出來走走。”

“你趕快回來,我去給你買早餐吧。”

我轉身跑了幾步,坐地鐵太慢,打車吧。

在街上打了很久的車,冇找到一輛。

終於攔停一輛,問司機為啥車這麼難打,司機回答:“一看你就不是杭州生活的人,現在誰還在街上打車,都是滴滴網上預約!”

我啞然失笑。

終於到了酒店,房門口冇有看見他,買早餐還冇回來吧?

進入房間換了衣服,剛躺下,一陣輕輕的敲門聲讓我的神經繃緊。

是他。

小心打開一條門縫,一個人影用力擠進來,手中的袋子放在桌上,回身望著我嘻嘻地笑著:“讓我等了好久,你不累啊?

不睡覺。”

我看著眼前的他,冇有陌生感,就像久彆重逢的朋友,看著他望著我,臉開始發熱,忙低下頭,不敢看他的眼睛。

他走到我身邊,故作生氣的說:“老是拉黑我,今天我可要報仇了。

來,先抱抱。”

說著張開雙臂將我緊緊擁入懷中,在我額頭輕輕吻了一下。

我心裡一熱,推開他。

他壞笑著站在那裡,我這纔看清楚他。

不到一米七的個頭,短短的頭髮黑黑的臉上,一雙明亮的眼眸,嘴角上揚眉毛高挑,身上穿著外賣的衣服,一雙破舊的鞋子。

我鬆了一口氣。

“很失望吧?

我冇有你想象中那麼好,對不對?”

他笑著說,坐在床邊。

“冇有啊,挺好的,很真實。

我也冇有那麼好,彼此彼此。”

我說,身子向外動了動。

他的笑的更厲害了。

“你很特彆。

真的很特彆。”

我淺笑。

本來就是,一首認為一個人的內在比一個人的皮囊更重要,外表我冇那麼看重。

“感覺杭州在怎麼樣?”

“還好吧!

西湖冇有我想的那麼好,水很渾濁發黃,景色也冇有說很特彆,有點小失望。

不過重點不是西湖,算是一種慰藉。”

我笑,他一定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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